這兩頂帽子一扣,陸鳴手足無措。
訴求已通知到位,藍條瞬間見底,徐行藏周身的骨頭都散了一樣地往地上攤。
但别人的心情卻不能如此調節自如,陸鳴低垂了眼眸,手上的指節攥的發白。
“好了,我知道你沒這樣的意思。别怕,我也不會有事的,我這不是回來了嗎,而且活的好好兒的。”
安慰并不走心,但很有用,陸鳴臉上仍然沒有個笑容,但手指到底松泛了開,“我去給你收拾準備一下。”
徐行藏坦然受之,朝陸鳴眨了一邊的眼睛,嘴裡還賣乖,“欸,師兄,你就是愛操心。這種雜事兒交給葉玖來幹不好嗎,葉玖——”
屋舍裡挂着的劍聞聲嗡鳴震動,落地化成了個白生生的小男孩兒,裹着和院中兩人的一樣的白紗,除了沒有了上面由銀線勾就的象征身份的花紋,然後哒哒地跑了出來,活似個滾動的小白團子,玉雪可愛,“峰主,要葉玖做什麼?”
陸鳴自然不指望一把劍做什麼,盡管這把劍,已經能掌管整個驚華峰,并且一個兒就能把驚華峰主照料的很好了。
徐行藏意欲吩咐葉玖去整理行囊,雖然陸鳴能給他收拾的妥帖周到,但是這麼使喚着一宗之主,不僅容易讓人老媽子化,而且容易讓人忘了自己的正事,同時,别的峰的峰主意見也很大。
卻見陸鳴身上的一個配飾搖晃了下,有靈光傳至,随後溫潤的嗓音散開,“陸宗主,杜某知道請危宿仙君出山東行,實乃不情之請,但杜某業也邀請了劍宗劍聖出山。魔教霸據中原腹地,挾令天子,我們仙家日道艱難,今日你我三派一路扶持照料,不也是樁美事嗎?”
“誠然,仙君深居簡出,我等實不該多叨擾,也望陸宗主看在某實在憐愛雪中仙的面兒上,幫忙涵告一下仙君可否?”
“不論成與不成,杜某許下的拱手之禮都會如數奉上,同時再多添兩箱上品靈石。陸宗主,實在勞煩了。”
藥聖的溫潤如玉切入肺腑,使人聽之渾身舒爽,同樣是走溫和的路子,幾段有點兒失真的話音,都能襯得徐行藏假冒僞劣。
徐行藏挑眉,杜殷這是瘋了,還是他們藥王谷,就是錢多的花不完?
剛才兩人已經達成了拒絕藥聖的一緻意見,陸鳴也正是心浮氣躁之時,他已經被杜殷纏着問候好些天了,哪怕那聲音再是猶如澤玉,現下也逆耳。
但是藥聖本人有合道境的實力,藥王谷和劍脊山又是千年友好睦鄰,這二宗派跟穿連裆褲似的往南境一落,連魔教都不敢把爪牙往南境多伸。
而且算上劍脊山上的另外兩個合道劍修,天下十指都數得過來的合道真君,他們就占了三位,與西境環琅獨獨仰仗徐行藏完全是不同概念。平日,藥聖待人也翩翩有禮,但哪兒會如此近乎懇求。
因此,陸鳴雖然不耐煩,但卻不敢表現出來,隻能撫撫自己的心髒想法兒如何婉拒了去,卻見徐行藏眨了下眼。
旁邊的葉玖立時舉起個木牌,上面大寫着“峰主同意啦。”
陸鳴皺眉,徐行藏輕薅了葉玖柔軟的發絲,口型微動,“小孩兒活潑。”
陸鳴隻好改口表示,一定會把藥聖的意思傳達給危宿仙君。
他這一應下,數箱盛滿了上品靈石的寶箱就由空間傳送而至來,穩穩當當地落在徐行藏鋪在地上的被褥邊,相當有氣勢。
随便打開一箱都是純郁的靈光,葉玖眸光閃亮地給徐行藏捧來了一大把,眉開眼笑,直吞口水。
看把孩子給樂的。
徐行藏颔首,葉玖更加光彩煥發,他使勁兒用臉蹭了蹭徐行藏,然後團在了徐行藏腳邊,開始抱着他的靈石啃了。
靈石成了小餅幹,咔嚓咔嚓地,一塊接一塊兒消失在了葉玖的嘴裡。他臉上的表情愉悅,灰乎乎的短發顯得愈發的順而有光澤,而後腦梢那簇留出來編成長辮子的頭發,尾巴樣兒的一下一下搖來擺去。
陸鳴見徐行藏像忘了正事般,目光隻顧流連在那蓬松的發颠,口中艱澀,“有的時候,我甯願做一把你的劍。”
徐行藏撫摸着葉玖的發絲,細心地把幾根單獨長長了的頭發掐掉一截,他的眼神專注,但唇角卻勾起來了輕笑的弧度,“師兄,你不是小孩兒了。對于大人,我隻欣賞強者。”
“好,我會努力管理好環琅境的。”
“師兄,你是宗主,這是你應該做的。”徐行藏輕吹了口氣,微風劃過,帶走了小朋友頭頂的碎發。
“我要做什麼,你才會高興一點?”陸鳴的嗓音近乎可憐。
“什麼時候環琅境再多了一位合道真君,我給你□□。”繼續給小朋友添着靈石的人,漫不經心。
陸鳴的臉乍然變色,他揚起一巴掌直往自己臉上呼。一片薄薄的金葉架住了他手,力道招呼不到自己的臉上,于是怒氣充脹眼眶,染出片紅褐之色,“危宿,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麼,你為什麼要如此作踐自己?!”
徐行藏沒什麼興趣看一個大男人鬼哭狼嚎,“你是第一天認識我嗎?不要學那些人忸怩作态的壞毛病,我知道你想要這個,你做到了我交代的事兒,自然是要獎勵你的。”
“獎勵我?哈哈哈哈……”
陸鳴抓散了自己的頭發,他不知道徐行藏是在羞辱他,還是在羞辱自己,但是積蓄的情緒潰散,他倒是既想掐死徐行藏,又想弄死對他懷了一腔心思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