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随母姓,我以前是姓張的,我爸死後我媽就給我改姓了。我爸出事時,大伯他們都不願意幫忙,等我爸死了,他們聽說我媽拿了一筆賠償金就都來要錢了,以我奶奶的名義,要分我爸的遺産。其實家裡早就沒錢了,都給我爸治病花光了。我媽說,人在的時候,他們姓張的一個都不來看看,現在人沒了,我們家裡再沒有一個姓張的了,我們娘倆以後也跟他們老張家也沒關系了。”
“從那天以後,我就改姓叫江唯了。”
“我媽是外嫁入的,老家那邊重男輕女,我媽剛上完初中就被家裡人攆出來打工了,後來她認識了我爸,想跟我爸好好過日子,不想以後一直被娘家人吸血,就跟老家人斷了聯系。我奶奶我大伯都不同意這樁婚事,他們從心裡瞧不起這個外地來的女人。可我爸鐵了心要跟我媽結婚,家裡不給貼補,也沒有房子,他們就租了一個破舊的平房住,過了幾年,房主要賣房子,我爸媽就把平房買下來了,再後來,平房要拆遷了……我爸,就出事了……”
江唯一口氣把家事說完了,他思緒有些混亂,加之都是陳年舊事,很多都是從江月英和許茹聊天的隻言片語中聽來的,他自己表述起來就顯得繁複沉冗了許多。
程隽一一邊開車一邊靜靜地聽着,很難得的安靜地充當一位合格的傾聽者。人間疾苦世間百态,每家都有一本難念的經,不幸的家庭都各有自己的不幸,程隽一細細品讀着江唯的身世,盡管生離死别已經是人間慘劇,但他卻總覺得,這裡面似乎還缺少了些什麼,讓這個故事聽起來并不完整。
汽車緩緩進入地下車庫,程隽一把車停穩了,還沒來得及解安全帶,他突然轉過頭問江唯:“要不要給阿姨換一家養老院?”
“你上次住的那家醫院其實是陸家的産業,醫院裡還有一家養老中心,也是他們家的,那有一對一的陪護,像是發生今天這種情況,陪護員事後是會和家屬聯系的。”
看江唯一時沒有表态,程隽一轉回頭,慢慢解開安全帶,像是給江唯做思想工作一樣:“其實,我早就想跟你說了,但前幾次看阿姨的狀态都挺好的,我也怕自己是多慮了,但是今天……”
“費用,很貴吧?”江唯低着頭,手指撚着衣角,有些猶豫地問他。
“不、也不算太貴,嘉華集團的審計報告一直都是我負責,我覺得,嘉年哥多少會給咱們打個折扣的。”
“現在住的那家養老院的費用,是每個月三千塊錢,如果超出太多的話,我怕負擔不起。”
“這個,你放心,我去跟嘉年哥談,保準給你把價格砍下來。”
“謝謝。”
“不用跟我這麼客氣,其實,我也有私心,我怕梁鳴升會去養老院找你,我、我也不希望你再見到他。”
江唯擡起頭,看向程隽一的眼神中閃過一絲驚異,但很快,他又恢複了平靜,神色如常地說道:“不管怎麼說,還是要謝謝你,謝謝你替我們着想。”
“真要謝我的話,就把開心和不開心的事都告訴我,别什麼事都藏在心裡,自己一個人扛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