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伯伯露出諷刺的笑容,“是天不容我軍死守的白下城呐!”
孫伯伯之所以如此說,并非是他在怨天,而是在恨世道的不公。
其實孫伯伯年輕時,本是别國的士卒,後來他因為郁郁不得志,故而鬼迷心竅地接受了大梁新帝抛來的橄榄枝,可偏偏就是這一遭,讓他這個不敗的常勝将軍,淪陷為世人口誅筆伐的“不仁不義”者。
“罷了,不說這些了。”孫伯伯擺擺手,他又看向一直默不作聲的明憶鴻,“你的朋友似乎不愛說話啊?”
他笑着說:“你還一直戴着個鬥笠,既然人都進來了,就不必遮掩什麼,快摘下來吧。”
“這……”蕭霖秋有些為難地看向明憶鴻,對方似乎也在猶豫。
“還在磨蹭什麼呀?我什麼人沒見過,你放心,我又不是看人找茬的。”孫伯伯笑道。
最終,明憶鴻拉下繩子,将鬥笠緩緩摘下來。蕭霖秋見到對方的第一眼,難免有些震驚,他完全沒想到,明憶鴻臉上的黑痕竟已經蔓延到了如此深的地步。
“這……我還真沒見過。”孫伯伯撫摸着下巴的胡子道,“需不需要用藥啊?我這後山都是藥材。”
明憶鴻搖頭,似是在說,藥材對他的黑痕沒有半點作用。
“對了!”孫伯伯仿佛想到了什麼,他繼續說:“你們快來陪我下一局!”
蕭霖秋還來不及拒絕,對方起身就往屋内走去,蕭霖秋亦随之進去幫忙拿棋盤出來。
放置好後,孫伯伯看向二人,“誰先?”
二人面面相觑,明憶鴻用意識說:[不會……但我可以看你下一局。]
蕭霖秋随即轉頭對孫伯伯說:“我先來。”
青年的語氣格外自信,仿佛他又十足的把握能戰勝對方。
可事實卻偏不如他所想,他不僅被孫伯伯殺了個片甲不留,還讓自己的自尊心受到了極大的打擊。
“哈哈哈——”孫伯伯笑得快岔氣了,“小子,還是得跟你哥多學學!下一個,下一個!”
[讓我來。]明憶鴻說。
蕭霖秋歎口氣,他沮喪地看向明憶鴻,用意識說:[你看一局就會了?你也看見了,孫伯伯是一點也不給情面的。]
明憶鴻點頭,[大概,之前在書中見過。]
蕭霖秋把人按在孫伯伯的對方,然後拍了拍其肩膀,似是在提前寬慰對方。
明憶鴻伸手示意對面的人開先手,對方也不推辭,轉眼間,一顆白棋就落盤了。
随着時間的流逝,小雪停歇,二人的棋局已經進入白熱化,孫伯伯臉上完全沒有笑意,蕭霖秋甚至能從對方滿是皺紋的臉上,看見殺意。
見狀,蕭霖秋不動聲色地扯了扯明憶鴻的衣角,他用意識說:[你悠着點,我感覺……]
[閉嘴。]明憶鴻突然打斷對方的話。
蕭霖秋小聲喃喃道:“這兩人,怎麼就較真起來了?”
院外水缸内的淡水凝結成冰,甯靜中,黑棋落下,這好似為白棋編織的一張網,這最後的黑棋,就是化腐朽為神奇的關鍵。
孫伯伯出神半晌,他緩緩說:“我輸了……我竟然輸了!”
就在蕭霖秋以為孫伯伯要生氣時,他的手已經拉住明憶鴻的手臂了,隻要對方開口,他就拉着人跑。
“好啊!”孫伯伯爽朗地笑起來,他端起一旁的茶水舉在空中,“今日我便以茶代酒,敬你一杯!”
孫伯伯将茶水一飲而盡,他爽快地說:“從此以後,你我就是兄弟了!”
頓時,明憶鴻反握住蕭霖秋的手,似乎有些受寵若驚。
蕭霖秋趕緊出聲解圍,“孫伯伯,不至于,不至于……”
“怎麼會不至于?你看你哥,當初他就是在酒桌上赢過我,我們才做兄弟的,你看如今我們還不是交情深厚!”
習武之人,性格爽朗,這一點,蕭霖秋是知道的。“孫伯伯……那個——我突然想起來我牆還沒砌好,待會我哥該罵我了,今日就先不聊了,失陪!”
話音剛落,蕭霖秋回屋拿完披風後,他和明憶鴻幾乎是同步奔出院子。
孫伯伯看着二人的背影,覺得有些掃興,他百無聊賴地躺回竹椅上,晃動半晌,一陣“沙沙”聲傳來。
老翁下意識将手邊的茶盞扔向對方,好在被蕭霖秋穩穩接住了。
“你又回來做什麼?”
蕭霖秋讪讪地笑道:“鬥笠。”他晃了晃手裡剛拿到的鬥笠,“鬥笠還沒拿……”
旋即,青年又快速消失在了白茫茫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