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餘一笙家裡的特殊情況,他也沒多追問畢業後的事,隻是點點頭,眼神流露出幾分關切。
隻不過,郝亮眼珠子一轉,轉到了餘一笙身後的楊齊淼身上,他覺得楊齊淼十分臉熟,心中隐隐冒出一個猜測。
“這位是?”郝亮開口問道。
“老師好,我是楊齊淼,也是15屆的。”楊齊淼語氣平淡,隻簡單介紹了一句,便不再多說。
郝亮聽到這個名字,終于确認了心中的猜測。
他将手背到腰後,皺起眉頭,開始回憶起那段往事。
他教過的學生不少,但比起那些乖巧聽話的尖子生,他對班上那些調皮搗蛋、總惹事生非的孩子反而印象深刻。
而楊齊淼,顯然就是其中之一。
上課睡覺,逃課打工,出勤率踩線……
這些事郝亮都記得一清二楚。
他之所以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全因為楊齊淼成績還算過得去。
然而讓他沒想到的是,這樣一個成績不錯的學生,竟然在高考這樣重要的考試中缺考了。
當時,他曾試圖聯系楊齊淼的家長,卻始終聯系不上。
但說到底,楊齊淼的父母本就指望不上,高中三年裡,就沒和他父母聯系上過一次。
郝亮的眉頭越皺越緊,目光定定地落在楊齊淼身上,像是要把他盯出一個洞來。
楊齊淼感受到那熾熱的注視,不禁微微别開了目光。
而餘一笙則不動聲色地向前邁了一步,悄悄擋在了楊齊淼身前。
然而,還未等餘一笙開口,又聽郝亮歎了口氣,“你倆跟我來一下。”
餘一笙看了一眼楊齊淼,楊齊淼更是沒有頭緒。
郝亮什麼也沒說,買足了關子。
兩人跟在郝亮身後沒出聲,你看我我看你用眼神交流了一路。
待郝亮停下腳步,餘一笙才意識到什麼,他幾乎是下意識地轉頭望了楊齊淼一眼。
楊齊淼沒讀懂。
這間房間仿佛多年無人踏入,空氣不大流通。陽光透過窗戶灑進來,隻照亮了一角,飛舞着數不清的灰塵。
房間内裝滿了一排又一排的文件櫃。
郝亮打開燈,熟練地拉過一架梯子,走到其中一個文件櫃前,翻找了好一陣子,終于找到了一個陳舊的文件夾。
他小心翼翼地從文件夾中取出一張紙和一本紅色的冊子,随後将它們放在楊齊淼面前的桌子上。
郝亮看了一眼楊齊淼,語氣平靜卻意味深長:“你在這裡簽個字吧。”
楊齊淼低頭望去,愣在了原地。
他的眼睛有些澀,喉嚨像被什麼堵住了,一時竟沒能反應過來。
那是一張高中畢業證書。
原本鮮豔的紅色封皮因歲月的侵蝕已有些褪色,但裡面的内頁卻保存得很好,依舊嶄新如初。
他略微顫抖着手拿起那本證書,指尖觸碰到浮雕的印章,感受到微微的凹凸感,沉甸甸的重量填滿了他的掌心,也填滿了他整個心房。
欣喜湧上來,難以用言語表達。
他輕輕撫摸着封面,眼睛濕漉漉的。
哪怕如今找工作、升學大多依賴電子版的證書,這一本實體的畢業證,卻像是一種與過去連接的實物,讓他覺得無比真實又新鮮。
餘一笙呆在楊齊淼的身旁,就這麼靜靜地守着。
郝亮唏噓,他當初得知楊齊淼缺考的時候,确實氣得血壓都登頂。
但八年過去,什麼氣都消了。
高考後的畢業典禮,楊齊淼也沒有來。
郝亮後來才知道,楊齊淼一家人都被報了失蹤。
當時這事在他們教師裡傳得沸沸揚揚,大家都猜是不是楊齊淼他爸的經濟糾紛,所以一家人才都躲起來。
這事直到傳到領導耳朵裡才被制止,但誰也不清楚楊齊淼一家子去了哪。
畢業照當時讓他朋友給帶回去,但是畢業證必須要家人或者本人來領取。
于是畢業證放在這房間的櫃子裡八年,今天終于等到了屬于他的人。
兩人和郝亮聊了好一會,直到郝亮要去開會才離開。
湊巧到了飯點,便決定去飯堂吃午飯。
楊齊淼将裝着畢業證的檔案袋抱在懷裡不撒手。
那檔案袋還是郝亮怕楊齊淼把畢業證弄丢,摸着腦袋說給他找個袋子,但找了半天最後隻找了個檔案袋。
不過原本大紅的畢業證裝進駝色的檔案袋裡倒是低調了不少。
兩人去到飯堂,才發現已經來了不少人。
不過此時正好過了剛下課的浪潮,吃飯的人很多,但排隊的人卻很少。
兩人一走進飯堂就吸引了不少目光,吃飯的衆人都邊扒飯邊好奇地偷偷打量着他們倆,以為是新來的老師,又覺得這顔值驚為天人,瞬間點燃了學校的論壇。
兩人遠遠地圍着打飯窗口逛了一圈。
餘一笙心裡多少帶點無語,他以前上學的時候實驗中的飯堂裡菜的種類就少得可憐,來來去去都那幾樣,他和柳昊都快吃吐了。
但聽說他一畢業學校就換了供應商,之後不僅菜品變豐富了,學校甚至還順便擴建了飯堂。
雖然現在看來,也算不上多吸引人,但怎麼都比他上學那會好上許多。
楊齊淼看了一圈,眼睛都亮了幾度,吃飯算得上他為數不多的愛好。
他餘光一掃,發現打飯得刷飯卡,才反應過來他們兩都已經畢業多年,哪裡來的飯卡。
他張嘴正想問餘一笙訪客怎麼買飯,就聽到飯堂門口邊上傳來一聲招呼。
“學長!”
“楊學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