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為何要這麼做?”姜玖窮追不舍。
“我不能說,否則便是枉費了她對我的信任。”
溫喬彧聲音清潤,道出的話也帶上了幾分決然,“她于我有恩,正因如此,我更要救她于水火,即便往後,我與她再無瓜葛。”
“你以為你不說,本宮就猜不到了嗎?”
姜玖輕嗤,“你的好哥哥溫喬賢想血洗南梁,奈何你溫喬彧在北魏百姓心中的地位極高,他忌憚民心,師出無名,于是想在南梁投毒。”
最後一句,原是她的猜測,可當她看到溫喬彧不置可否的神色時,便知,自己猜對了。
既然猜對了,那麼接下來的走向便順理成章得多。
姜玖繼續道,“此舉可謂是一舉兩得,疫毒既能在短時間内毀了南梁,又能令你身染疫毒,客死他鄉,如此,他便能以南梁護你不周為由,再度發兵。”
見他不應,她嗤笑,“衛妍杳知曉了此事,于是利用香囊與信件令你提前感染,衆所周知,但凡是疫症,感染痊愈後,再遇疫毒,便可無恙,屆時,你可趁南梁大亂時逃回北魏,救她于水火。”
溫喬彧執着茶盞的手緊了緊,很快又恢複如初。
他挑眉,“真是什麼也瞞不過卿卿。”
語氣不疾不徐,可那一聲“卿卿”聽在姜玖耳中,俨然惡心到了極緻!
姜玖深吸一口氣,緩緩按下胃裡的洶湧。
再睜眼,她的眸底已然平靜無瀾,“衛妍杳不過是要嫁給自己不愛的男人,你既然決心與本宮厮守,救她一事也不急于一時,本宮聽聞,你那個短命的父皇撐不了幾日了,倒不如讓溫喬賢娶了衛妍杳,替你削了衛王的藩王之位。”
“你就這般容不下杳杳?”溫喬彧的臉上瞧不出喜怒。
姜玖像是聽見了什麼了不起的笑話!
“溫喬彧,你裝什麼?後位隻有一個,你不是早就做過選擇了嗎?與本宮的南梁比,衛王的勢力就顯得尤為單薄可笑,反正你與本宮坐擁天下,衛王勢必會反,與其到時候被衛王罵背信棄義,倒不如借溫喬賢的手,提前為你解決了這麻煩,何況,這也是你内心的真實想法,不是嗎?”
“公主,你就這般将我内心的不堪與算計擺上台面,讓我好生慚愧啊……”
他輕笑,氣息溫和内斂,可道出的話,卻如惡陀般淬着噬魂奪魄的涼薄。
姜玖起身,柔荑緩緩撫上他的肩膀,“溫喬彧,你是什麼東西,本宮比誰都清楚,本宮說了,這世上,隻有本宮懂你,你與本宮才是天造地設的一對,本宮舍不得你死,你亦舍不得本宮死,便是這種相互了解、抵死糾纏的感情,才能将彼此越纏越緊,這種折磨無處遁形,卻也讓人着迷,不是嗎?”
她的唇,緩緩附上他的耳畔,“把你知道的,都告訴本宮,本宮的嫁妝是整個南梁,所以,南梁的任何一個百姓,都不能染上疫毒,聽明白了嗎?”
溫喬彧側了側頭,轉而對上她的注視,“新入宮的槿嫔,是溫喬賢親手養大的瘦馬。”
他坐姿依舊端莊,墨發流瀉肩頭,與她鴉發相纏。
有那麼一瞬,溫喬彧感受到了莫名的熟稔,這種熟稔,逐漸轉變成他内心的興奮與偏執,他們之間有太多的相似,合該鴛鴦共枕,同歡一夢……
這般想着,他的大掌下意識覆上她的後頸,“我是什麼東西,公主既然比誰都清楚,那你也應該明白,我溫喬彧,絕非坐以待斃之人。”
他起身,用力将她的小臉按進懷中,“你知道嗎?我從不覺得自己會是那個被上蒼眷顧的幸運兒,從小到大,我從未被人堅定地選擇過,即便是杳杳,若非我設法謀她,她也不會高看我一眼……”
他慢慢收緊力道,似乎要把姜玖揉進胸膛,“你容不下杳杳,可是公主啊,你是用什麼方式令謝祁忠心于你的,嗯?顧允之愛你我不擔心,可是謝祁,你看他的眼神清白嗎?我雖身陷囹圄,也是有脾氣的!公主,我與謝祁,你隻能選一個,可這一次,我不信你會選我,因為你是什麼東西,我亦比誰都清楚,你與我,都愛自己的羽翼勝過一切,所以,我賭你會選謝祁……”
姜玖的身子這會兒本就羸弱,她幾經掙紮,終于将一杯已經冷卻的茶狠狠湯潑上他的面門!
“溫喬彧,你發什麼瘋?”
他無聲受下,唇角噙笑,“怎麼辦,我好像真的對你傾心了……”
“老實待着!”
姜玖倚着門欄跌跌撞撞,最終在商陸攙扶下回到寝殿。
當晚她便叫來了顧允之。
三日後,槿嫔娘娘的香囊中查出有疫毒,整個皇宮大肆清掃。
建康有了短暫的安甯,姜玖也在慢慢恢複,直到捷報傳來,謝家軍大獲全勝!
然,姜玖竟沒等來謝祁的凱旋。
他回信,說要駐守在南陽郡,歸期待定。
不對勁,很不對勁!
據她所知,羯族與鮮卑之間也已經到了你死我亡之勢,此次合縱進攻南梁,無非受魏國放出的假消息蒙蔽。
一番較量,高下立判,謝祁勝得不費吹灰之力。
既然如此,謝祁何必要駐守南陽郡?
那一瞬,溫喬彧的話再度回蕩在她腦海:“我賭你會選謝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