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沒有回應,隻是喚了聲:“謝将軍。”
不遠處抱着胳膊倚在庭院樹幹後的謝祁,聞聲輕咳。
溫喬彧怔了怔,啞然失笑。
是了,謝家軍何等骁勇?謝祁戰無不勝,又豈會放任太子那個草包為所欲為?
原來她早已拉攏謝家軍,若非顧允之背叛,整個南梁,已然是她的天下!
這一刻,溫喬彧就釋懷了,他雖輸了,但輸給這樣的女人,好像,也沒那麼窩囊……
日落西山,街上的人行色匆匆。
再加上邊關告急,北上的隊伍整裝待發,整個南梁頓時籠罩在一片陰郁中。
遠離了暗室院落的姜玖,卸下僞裝,周身也恢複了一貫的漠然。
“聽得高興嗎?”她駐足,嘲弄之色盡顯。
謝祁不置可否,“你還真是大度,幫着仇人鴻雁傳書。”
姜玖唇生暗笑,“按照溫喬彧的性子,他不會就此罷休,所以這封信,不用看也知道,是些故作安撫的情話。”
她揚了揚手中的信箋,借着不遠處的火光瞧了瞧,嗤笑一聲,“表面勸衛妍杳放棄自己,實則故意留下血漬,換做任何閨中女郎,也會于心不忍。”
“你莫不是還想為他帶回衛妍杳的回信?”
“帶啊,為什麼不帶?”
姜玖反問,唇角無畏輕勾,“他們最好愛到不能自已,愛到肝腸寸斷,愛到要把魏梁兩國夷為平地,卻奈何大勢已去,隻能日日蹉跎在無盡的相思中束手待斃,此生不能複見……”
玩味的聲調從她嘴裡說出,還伴着些嗔笑,似怒,似哀,似惡……
謝祁靜靜望着她,直到她輕眯起雙目,懶懶投來注視。
“這還是謝将軍你教我的,不知我這把刀,捅得可還算精準?”
“看來,我的話,你還是能聽進去一二的,也不全然桀骜不馴。”謝祁短促地笑了一聲,算是默認她的手段。
“我記得我和謝将軍說過,我不喜歡被人說教,謝将軍既然認定我桀骜不馴,便能猜到,倘若遭人威脅,事後我必然會報複回去。”
不遠處,文武百官簇擁着太子浩浩蕩蕩而來。
姜玖遙望,語氣森然,“謝将軍明面上是公主的勢力,而公主又丢了暗影閣,如今建康城中,你我一走,你猜,太子會不會伺機對付小皇子?”
謝祁不解,“顧允之不是你的人嗎?”
姜玖嬌嗔一笑,“你又錯了,謝将軍,顧允之是公主的人,我不過是鸠占鵲巢而已。”
“不重要,暗影閣依舊能護小皇子安危。”謝祁眸色一沉。
豈料,姜玖的眉眼莫名漾起一抹玩味之色來,“想要護住小皇子啊,求我啊?”
謝祁怔了怔,神色逐漸陰郁,但礙于眼前的局勢,他還是壓下了怒意,“如果這是你的報複,那我便如你所願。”
他輕扯唇角,磁沉的嗓音莫名淬上了些不耐,“求你,護小皇子安危。”
那架勢,與順一隻炸了毛的狸奴沒什麼兩樣。
“謝将軍,這是你求人的态度嗎?那晚在公主府,你是如何威脅着,說要将讓公主身敗名裂的,你都忘了嗎?”
姜玖擡眸,對上他的注視,冷意橫生,“跪下,好好求。”
跪下?
額上的血液撐開青色脈絡,謝祁終于被激怒,“姜,玖!”
“看來,這南梁的江山,其矜貴程度還比不上謝将軍的膝蓋啊?既然如此,索性就讓它亡了吧……”
姜玖拂袖轉身,卻被謝祁猛地拉住皓腕。
他終于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眼前人,絕非他做做樣子便能哄好的狸奴!
時間緊迫,謝祁隻默了一瞬,便要單膝跪地……
下一刻,手肘被人輕柔拖住,他擡頭,但見姜玖正噙笑垂眸:
“被人抓住軟肋威脅的滋味,不好受吧?謝将軍有多在乎南梁的存亡,我便有多在乎公主的聲望,往後合作,你我還需相互扶持,切莫再觸彼此的底線,徒增芥蒂。”
剛柔并濟,恩威并施。
這時,不遠處傳來一聲呼喚,“公主,孤念你女兒之身,恐遭魏國刺殺,特賜你金絲軟甲一件,過來謝恩。”
姜玖轉頭望去,不遠處,太子正将一個托盤遞與顧允之,“顧愛卿,給公主送過去。”
周遭的空氣有瞬間的凝滞。
多年暗影生涯,姜玖第一時間察覺出了一股殺意。
但略一思索,她便否認了猜測。
不對,就算要殺她,也該等到她拿下休戰書。
望着捧着托盤而來的顧允之,姜玖頓時警鈴大作,太子,他不信顧允之的投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