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沈家世代經營衣坊,在場的各位都在沈家工作多年有些甚至是代代傳承,沈家突遭變故家産盡毀,連累諸位……是沈家對不起你們。”
雖然已經于事無補,但沈流鸢鄭重的對衆人一拜,這是沈家欠繡娘們的道歉。
提及此事,看着眼前沖她們行禮賠罪的陌生少女,繡娘們心中五味陳雜。
沈家落魄的突然,驟然失了活計還要不回工錢的繡娘們都悲憤至極,她們大部分家裡幾代都在沈家做工,對沈家衣坊都有幾分感情。
可活着才是最重要的,她們聯合追到沈家讨薪鬧得天翻地覆要個說法,最後見到的不是家主沈橋也不是平日管賬簿的孟夫人,是她們已經十年沒見過的沈夫人。
原來沈夫人對沈家拖欠工人工錢的事并不知情,也對,以前沈夫人管事時從沒出過拖欠工錢的事月月還有獎金拿,要是她知道絕對拼了命也不會讓這樣的事發生。
那天為了還她們工錢,沈夫人把自己的嫁妝單子拿了出來,可就這樣最後也不夠。
沈二小姐提出寫欠條,等她賺到錢了一定還,可現在沈家的情況誰敢賭她的承諾。
她們這些老人還好,看在沈夫人的面子上沒有開口,有些後來來沈家的不認得沈夫人當場就鬧了。
後來是沈夫人下跪發毒誓承諾,加上她們勸阻這才了事。
金陵的老闆都知道沈家落難一大批沈家繡娘急着找活,工錢故意壓得很低,招的人也很少。
大家這段時間日子都不好過,隻要給錢什麼髒活累活都幹,有些人家實在困難,為了錢賣女兒的大有人在。
如今拿到了錢她們心中才算也許踏實,可沒穩定的工作以後的日子還是愁。
眼前的沈二小姐誠懇的行禮模樣,讓她們想起十多年前,那時沈夫人當家總帶着年幼的沈流鸢去衣坊,小豆丁像模像樣的給姐姐姨姨們問安,逗得大夥直樂。
後來就再也沒見過,隻在來買衣裙的官眷小姐的笑談中,依稀聽得沈老爺寵妾滅妻,聽得粗俗無禮難登大雅之堂的沈家嫡女。
誰說的無禮?沈二小姐明明是最懂禮儀的,官眷小姐看不起她們這些平民,沈二小姐卻會給她們問安和她們說話逗笑。
她們沒讀過書,但她們覺得被唾棄的該是不負責任的夫君父親,沈夫人沈小姐是最配等大雅之堂的人,她們才是所謂的君子。
享盡金玉之貴的不見蹤影,沒受過沈家供養優待的落難時卻頂在了前面,讓人心中隻覺得荒唐。
穆七娘上前攔下沈流鸢的再拜,“不必,該道歉賠罪的人不是你。”
她十五歲就進沈家衣坊做工,那是家裡要把她賣進青樓,是沈夫人把她買下帶進沈家,一點點教她手藝讓她能有一技傍身,轉眼二十載。
“沈夫人待我們不薄,如今結清工錢恩怨已清,造成沈家落魄的元兇不是你們,不必愧疚。”穆七娘說。
沈流鸢搖搖頭,小喜家的情況她是看得真切,她們過的都不易。
“不管如何,沈家的事都拖累了諸位姐妹,我身為沈家人理應給大家個交代。”
她讓劉嬸和春燕展開準備好的東西。
一匹用錘草印花技藝染的布料徐徐展開,将繁花似錦展現在荒涼的庭院。
看到布匹花樣的繡娘們竊竊私語。
她指着布料問:“各位可能看出這布上何處有污損?”
“哪有污損?這不就是完好的布料嗎?”
“沒看到啊。”
“穆娘子你經驗多,你上前仔細悄悄。”
……
沈流鸢含笑對上穆七娘探究的眼神。
“沒有發現污損,不過這花紋我從未見過。”她說。
沈流鸢指着展示的布說:“這花樣是劉娘子用獨創的印花之術染成,金陵未曾流通,用的是今夏遭了洪災污損的布匹。”
“怎麼可能!”穆七娘驚詫否定。
身後的繡娘們也是不信,畢竟誰都見過那批布受災成什麼樣,眼前花朵鮮活随時能飛上蝴蝶的布匹怎麼會是。
“沈家如今隻剩下這批受損布,我打算用印花技藝把布料變廢為寶重開衣坊,若是諸位願意留下重建衣坊,我會和劉娘子把印花技藝教授給大家。”
此言一出衆人議論紛紛,若是能有個工作也是解了她們的困境。
半晌一個繡娘問:“那每月工錢多少?”
沈流鸢沉默片刻,“我不想欺騙大家。”
開口時語氣帶着破釜沉舟的力量。
“沈家如今還欠着賭坊的債款,現在沈家所有剩下的錢加起來隻夠盤下個小衣坊……”
“那就是你沒錢給我們工錢了!”她們很快聽出了暗含的意思。
“是,我無法保證能按時給大家工錢。”沈流鸢沒有否認。
“阿鸢。”崔婉霜不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