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事業線如何改變。
不管自己不知情的時候,發生了什麼。
江留月此時此刻使用的呼吸法和發聲方式,都來自于2018年之後才開始在業界活躍的日本聲樂大師光景茉莉。
這位聲樂大師早年間大隐隐于市,實則是許多日本實力歌姬的輔導老師,2018年,光景茉莉在音樂訪談中公開談論到了自己近期
為了彌補先天氣息短促,後天鍛煉無法彌補的歌手而發明了一種特殊的發聲方式,使用有節奏的呼吸來彌補這方面不足,兩者結
合之後能很大程度上淨化聲音雜質,提升歌手的穩定性。
這在演唱必須開麥的日本歌謠界來說是一個重磅炸彈,許多錄音完美但現場災難的歌手因此獲益匪淺,權志龍當然也有所關注。
當然,讓他深深記住這位大師的,還是因為他發現江留月跑到日本去找光景茉莉學習,不久之後的舞台上,她就更換了從YG學來的發音方式,從此,她的舞台上,人生中,YG的痕迹越來越淡,直至消失。
權志龍在日本活動多年,後來也見過光景茉莉,兩個人的聊天不可避免的談論到這種讓光景茉莉名聲大嘈的發音法。
光景茉莉告訴他,是因為有一個地下樂隊的主唱百折不撓的打動了她,她在幫助對方完成夢想之後覺得這種發音方式可以造福更
多人,因此花費了一年多的時間才将這個發音法整理出來。
光景茉莉還送了一張這個地下樂隊的CD給權志龍,希望他能幫忙宣傳一番,權志龍清晰的記得,那張專輯上印着的發表日期,是
2018年的4月。
“沒有這個孩子的話,我根本就不能整理出來這套發音方式,包括博士他們的配合。”光景茉莉為了驗證這個發音法,還請了許
多專家和志願者進行反複試驗:“大家都是了不起的存在呢。”
即便。
金優提前數年回來了。
即便。
江留月在自己不知情的情況下,在已經偏離記憶的時間裡,認識了什麼人,甚至幹脆認識的人就是光景茉莉。
光景茉莉也無法再不認識那個聲音條件特殊的樂隊主唱、沒有醫生團隊的幫忙、沒有志願者的實踐的情況下推出成熟的發音法。
啊,還有。
這首歌。
2014年的江留月,要怎麼學會一個要在2018年才被發明的發音法,并熟練的掌握它,并在權志龍面前唱出她2020年發表的歌曲
呢?
權志龍抖得厲害,他站也站不穩,臉色煞白,工作人員吓得趕緊将他攙扶到沙發上,又是扇風又是擦汗,他卻連他們在叫什麼都
聽不清楚。
他眼前一會兒是江留月銀色的頭發鋪在他的膝蓋上,一會兒是她勾着自己的脖子撒嬌說‘最愛你了’,一會兒是她挽着自己的手臂在看綜藝,一會兒是她轉着圓溜溜的眼睛看着他,叫他志龍哥。
權志龍一個接着一個的打着冷顫,想說話又說不出來,他無數次抿着嘴唇想要讓自己冷靜下來,卻怎麼都無法控制住自己洶湧的
情緒。
他眼眶又熱又燙,但是一滴眼淚都掉不出來,隻是有些發紅。
他想起來他們在日本偶遇,江留月帶着一頂軟軟的毛線帽在便利店買吃的,他透過玻璃看到她的側臉,卻鼓不起勇氣上前。
他想起他在木蘭吃飯,吃完了準備走的時候才知道江留月就在他隔壁包廂吃飯,早在半個小時之前就走了。
他想起她曬出自己的銀發造型,附上文字說‘沒有想得那麼痛’。
他想起的事情太多太多,紛雜的畫面湧入腦海,權志龍因為疼痛而到抽一口冷氣,下意識的擡起頭想要讓自己沉重的大腦好過一
些。
權志龍看到結束了舞台的江留月站在門口,她還穿着舞台上的紗裙,身上披着工作人員給的小毛毯,銀色的頭發散落在肩頭,無
意識的張開嘴去叼工作人員遞過來的吸管喝水,懵懵懂懂的往他這邊走。
她從舞台下來要走好幾個台階,大家怕她着急摔了誰也沒敢說權志龍出事,隻等她平穩落地。
權志龍看見她從高處往下走,旁邊有人為她提起裙擺,她佩戴着美瞳的雙眸看過來,不是熟悉的黑色眸子,而是透着無機質冰冷
感的寶藍色。
權志龍看到2023年巴黎,她也是這樣從秀場的台階上走下來,慢吞吞的走到他的身邊來一起接受采訪。
他們很久沒見了。
可當她站在他身旁的時候,他幾乎是下意識的打開一條手臂,讓她站在更貼近他的位置。
江留月站定的時候,他能聞到她身上熟悉的香氣,她被編起來的頭發有點點炸毛,他的手腕搭在她肩膀上的時候,有意無意的被
觸碰到。
他當時腦子亂哄哄的,隻知道機械的回複她的話,幹巴巴的問她過得好不好。
她笑着說很好,權志龍無法透過那戴着紫羅蘭色美瞳的雙眼看清楚她的情緒,但總覺得她嘴角一直再往下撇,看着很不開心。
他判斷不出她不開心的理由。
隻覺得這沒見面的六年都是假的,他們不曾分開過,江留月馬上就要湊過來,撇着嘴,用帶着鼻音的聲音撒嬌抱怨吐槽,法國的
天氣、交通和這個房間裡令人難以忍受的冷氣,她永遠吃不習慣的飯和法國男人們過于熱烈直白的眼神,她總是不喜歡設計師們
的肢體接觸,不喜歡貼貼臉親親臉,她總是被外國人當小孩子,她不喜歡去香奈兒店裡也不想待會兒陪他去逛什麼藝術品,她要回酒店的房間回首爾的家裡面去穿着睡衣看電視。
明明江留月隻說了一句‘很好’,權志龍卻莫名覺得她一直在喋喋不休的抱怨吐槽,他幾乎是下意識的想要摸摸她的頭,擡手卻
碰到了她發間閃閃發光的寶石。
江留月偏過頭望着他,帶着點疑問。
權志龍收回了手,覺得自己像是陷入了幻覺,中毒了一般。
“哥……哥你怎麼了?”
後台冷氣十足,周圍的人還圍着權志龍一個勁兒扇風,權志龍渾身都冷,直到江留月軟乎乎的手捂住他的臉,才覺得有了點熱
度。
權志龍看到她皺巴巴的小臉蛋,細細的眉毛擰成一團,就連鼻子都因為緊張而用力繃着,他從對方的眼睛裡看到自己大汗淋漓的慘白的樣子。
他抖着手抓住了江留月的手臂,隻是一個勁兒的吸氣喘氣。
太陽穴突突跳動,他仿佛被人用什麼尖刺反複攻擊。
他将頭靠在江留月的懷裡,整個人都在打哆嗦,他用力的抓着她,用力到江留月一個勁兒抽氣:“志龍哥,疼,疼,你弄疼我
了。”
權志龍腦子并不清醒,但卻下意識地稍微将手松開,他有些虛脫,太多的記憶湧入讓他很難受,他無法分辨眼前是真的,還是假
的。
如果是真的,眼前怎麼會有一個銀色頭發的江留月半蹲在他面前,用擔憂的目光看着他。
他記得,她一頭銀發的時候,他已經見不到了。
他隻能偷偷跑到江留月的社媒去看她的近況,然後發現對方把社媒裡關于他的内容都給删了,不光是他……是所有人,她把自己
之前的那些内容都給清空了。
【沒有想的那麼痛。】
其實,比想得痛多了,權志龍想,他氣得要發瘋了,他也要删掉她的,他點進去自己的社媒翻到她的内容,删了一條,就受不
了了。
比想象中的還要痛。
那條内容被删除之後,她曾經在那條狀态下的回複也不見了。
權志龍又跳到第二條。
他下不了手。
可他太難受了,怎麼都咽不下這口氣,他就氣鼓鼓的把所有的關于她的狀态都給隐藏了。
他一條一條點過去,一條一條的隐藏。
眼淚一滴滴的落在屏幕上。
‘為什麼這樣痛苦的事情你做起來那麼容易啊臭丫頭。’
權志龍真咽不下這口氣。
他要找其他人也隐藏江留月相關,其他人罵他瘋了,說這樣一定會上頭條的,他不管,他要逼着别人隐藏,他不能自己一個人難
受。
這邊還在拉拉扯扯,那邊還真有沒眼力見的後輩真的把江留月相關删了,權志龍又覺得自己無法接受,他立刻将那個後輩給取關了,把對方的動态全給删了。
這下所有人都要罵他是個神經病了。
“她隻對不起我,又沒有對不起你們,為什麼要這樣對她!!”
權志龍比誰都大聲。
他說完又覺得無數委屈湧上來。
權志龍視線清晰又模糊,眼前的人似乎一直沒有消失。
“……你是誰啊。”
他用顫抖的聲音問道。
江留月愣了一下,然後半是擔憂半是好笑的回答道:“志龍哥,你真傻了嗎?我是塔伊啊。”
她想要活躍一下氣氛,故意做了個鬼臉:“是塔伊,是Alice,是哥的妹妹也是YG最漂亮的小孩,哦,現在還是個醫護人員呢,
權志龍患者nin,你好點了嗎?”
她怪裡怪氣的,周圍人都被逗笑了。
權志龍也想笑一下,卻怎麼都扯不動嘴角。
塔伊。
你知道在這個瞬間,哥在祈禱什麼嗎。
我在祈禱,你是假的。
你就是2014年的你。
你絕非來自于那個冰冷的房間,來自于我們之間将近二十年的時間,來自于茫茫的大雪中。
因為我已經無法分辨你的真心,或者謊言了。
人怎麼能這樣被另一個人草率的玩弄呢塔伊。
你怎麼能這樣若無其事的出現在我的面前,靠近我,撫摸我,說愛我呢。
這到底是你的寬恕。
還是你的懲罰呢。
塔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