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看了。”
不知道她注視了多久,權志龍忽然閉着眼睛說到。
江留月吓了一跳,整個人都哆嗦了一下,權志龍睜開眼睛,眼睛裡哪有睡意,隻有得意洋洋的狡黠。
“那麼愛我的話,為什麼不來親親我呢,塔伊。”
權志龍寬大的手掌抽走了她的劇本放在床頭櫃上,整個人玉山傾頹,壓在她的身上。
他淺褐色的眸子在光線的作用下變得深不見底。
權志龍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她片刻,忽然微微皺眉,一股說不上的委屈勁兒出現在他臉上,無端像個撒嬌的孩子。
江留月伸出手去撫摸他皺起來的眉毛。
“怎麼了,志龍哥。”
“總覺得幸福。”
權志龍俯下身來吻她,溫熱的吻,克制的有些顫抖。
“幸福的讓我覺得好害怕。”
當時江留月不懂。
她不懂她哥為什麼會害怕。
他想要的一切都得到了,名利,地位,财富,夢想,愛情……是權志龍年少白手起家,憑借一支鉛筆在曲譜上勾勾畫畫,憑借着
滿是汗水的腳印一步步走到今天的,這樣自己去創造得到的一切,應該如同呼吸一樣自然的被他所掌控。
這樣擁有一切的人,為什麼會害怕呢。
江留月想也想不明白,她隻是憑借着本能拍了拍權志龍的後背。
“不怕不怕,我在這裡,哥。”
權志龍沉默了一下,然後狂熱的吻了上來,幾乎要把她吞下肚子的氣勢抓着她沉淪在霓虹閃爍的夜晚。
他骨節分明的大手探索和掌握着她的身體的每一寸,用力到幾乎要把她攥碎。
江留月總覺得,她哥似乎總是很擔心她會消失一樣。
她總是很茫然,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藝術家的神經都比較敏感,不知道自己到底怎麼做,才能安撫他,讓他有十足的安全感。
她一度,這樣懷疑着,覺得自己不夠好。
直到她忽然得到了一份工作。
那是一部文藝片的女二号,江留月之前試鏡的時候對方還對她很滿意,但過了兩天卻接到了被拒絕的消息。
江留月難過得直掉眼淚,她真得很努力為這個角色做了準備,權志龍把她像是孩子一樣抱在懷裡,坐在自己的膝蓋上親吻她的眼
淚,哄了很久很久。
江留月抱着她哥的脖子嗚嗚直哭,就像是小時候被聲樂老師或舞蹈老師責罵了一樣,就像是因為采訪的時候沒有好好說話被網民
罵了一樣,又或者是沒發揮好的舞台,她傷心的時候,總是這樣窩在權志龍的懷裡,嗚嗚的哭上一陣,就能好了。
這次也一樣,她很快就振作了起來,沒料到卻接到了演員朋友的電話,說導演托人來問她還願不願意出演那部電影。
江留月被這突如其來的驚喜砸暈了,她開心的将這個消息第一時間分享給了權志龍,對方也很高興,說晚上要慶祝一下。
那是一個,溫暖的午後。
當時崔勝铉已經去入伍了,bb剩餘四個人剛結束了日本的巡演,權志龍正在籌備自己的個人專輯,每天忙得腳不沾地,不是去看
外景地就是去找導演談想法,要不然就是去各種展覽區找靈感和道具。
江留月并不知道權志龍也在公司,她知道這個消息之後一路小跑去經紀人辦公室找李順英告訴他這件事情。
她的腳步是那樣的輕快,像是雀躍的小鳥。
李順英所在的辦公室沒有别人,江留月太久沒有個人活動了,大家都幾乎不在公司,因此江留月直到走到最後一扇門之前,都沒
見到任何人。
她聽見房間裡有人在争吵。
她好奇的探過頭。
“……為什麼會通過。”
是權志龍。
他臉色就像是霜雪一樣冰冷,本來清甜的軟綿綿的聲音,鋒利的像是被打碎的玻璃。
他靠着辦公桌站着,抿着嘴,一隻手煩躁的在桌面來回敲打。
站在他對面彎着腰不敢擡頭的人,是李順英。
李順英大概是很害怕,所以大氣也不敢出。
“我問你為什麼會通過!!!”
權志龍暴怒地吼道,他抓起桌子上的筆筒啪的摔到了地上:“不是說這個試鏡已經回絕嗎?!我問你那孩子為什麼會告訴我試鏡
通過了!”
李順英呼哧呼哧的喘着氣,聲音帶着哭腔:“我不知道……我真的回絕了……志龍哥……我真的确定過了……”
好荒謬啊,李順英比權志龍還大幾歲,竟然畢恭畢敬的在叫對方哥。
江留月不合時宜的想到。
她站在門口,從她的視角,隻能看到權志龍很窄的側影和李順英彎着腰的影子。
“去搞砸它。”
權志龍深呼吸了幾次之後,冷冰冰地說道。
他伸出手拍了拍李順英的肩膀。
“去搞砸它,你知道我的意思吧。”
“能辦到吧。”
“悄悄地,誰也不知道的,找一個合适的理由搞砸它,必要的話,你被停職也可以。”權志龍微微的喘着氣,他居高臨下的看着
李順英。
李順英彎着腰,呼吸急促的點頭。
權志龍顯然暴怒到了極點,他想走又停下,對李順英說道:“别再搞砸了,哥,我花了那麼多錢,你得辦事才行啊。”
“你一直以來不是都辦的很好嘛?”
“别再出漏子了。”
權志龍似笑非笑:“哥……你沒忘記我把你送到那孩子身邊的理由吧。”
“别讓她受傷,别讓她受委屈,也不要讓她流眼淚。”
“現在都是因為你,那孩子,又要多傷心一次了。”
李順英一個勁的道歉,看得出來,他确實很怕權志龍。
權志龍厭煩看到這種反應,這時候,權志龍的手機振動了一下,他平複了一下呼吸,掏出手機看了一下,原來是他晚上預定的餐
廳發來了菜單,他快速回複了對方,加上了江留月喜歡吃的小蛋糕,并要求餐桌使用繡球花作為主布置,他記得江留月前兩天點贊了一個花藝師的繡球花作品,還下單了種子想要買一些種在陽台上。
“啊……别今天。”
權志龍想到這裡,心情總算舒服了一些,他補充道:“這件事情,今天不要做,今天她很高興,我不想今天讓她再難過了,塔伊
如果來問的話,你就和那個導演去接觸,這周……不,下周再明确拒絕吧。”
李順英沒有說話,隻是一味的點頭。
權志龍這才很慢很慢的舒出一口氣,但眉宇間,依然殘留着些許情緒,是江留月熟悉的,苦悶而充滿憂慮的委屈與不安感。
————原來是這個啊。
江留月這個時候,才後知後覺的明白了過來。
原來是這個原因啊,即便是擁抱着我,即便是我付出了所有,即便是我掏出了心來送給你,你依然覺得害怕,覺得不安,覺得恐
懼的原因。
現在我知道理由了。
哥,你呢?
權志龍安排完了所有的事情,他看了一下時間,盤算了一下手頭的事兒,差不多該是收個尾,然後去接江留月的時間了。
想到快要和心愛的甜蜜的戀人見面,他的心情再次變得輕盈了起來,腳步也輕快了許多。
他走到門口,拉開了門。
溫暖的午後,陽光被窗戶上的玻璃反射投影,最終歪歪扭扭定格在走廊上的地毯上。
門口這個位置,實在不太好,陰陰冷冷的。
權志龍的腳步頓住,呼吸也停滞了,巨大的惶恐與寒意從他的腳底忽然跳躍,将他整個人一口吞了下去。
江留月站在門口呆呆地看着他,她似乎比他更早被恐懼與寒意捕獲,整個人都是僵直的。
隻有眼淚,不停的,不停的,從那雙總是含着笑意和璀璨光芒的雙眼裡滾落出來。
她整張臉都是慘白的,嘴唇也沒有一絲血色,隻有眼圈是通紅的,紅的有些滲人了,以至于眼淚滾落的如同血淚一般。
“不要讓她流淚……”
“不要讓她受委屈……”
“不要讓她傷心……?”
江留月用飄忽的語氣重複着權志龍剛才的話。
她很想歇斯底裡的尖叫或者大哭大鬧,但她不知道為何,反而笑了一下。
有些空虛,又有些荒謬的,笑了一下。
“哥,”
江留月隻覺得自己應該很冷,不然為什麼眼淚怎麼那麼滾燙,燙得她眼睛好痛好痛,痛的快要麻痹的程度。
眼前這個人,這個從她十四歲開始就陪伴在她身邊的人,面容忽然變得模糊了,陌生了,甚至恐怖了。
真奇怪。
太奇怪了。
那可是她哥啊。
那可是,就算是搞怪節目組用矽膠把他裹成一個粽子,變成一個四五十歲肥嘟嘟大叔,她也能在電梯裡一個照面就認出來的權志
龍啊。
她曾經是那麼熟悉對方,淡褐色的眸子,總是皺起來的眉,喜歡埋在她脖頸嗅嗅的鼻尖,有點幹燥卻很溫暖的嘴唇。
如今卻模糊成了無法拼湊起來的模糊的一團團的馬賽克怪物。
她忽然明白了權志龍的恐懼。
那權志龍呢。
他明白嗎?
“哥,到底是誰在讓我流眼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