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草木皆兵
東永裴敲擊鍵盤的手僵在半空中已經有一會兒了。
他偷偷地從電腦屏幕側邊看向不遠處的長沙發上,鬼鬼祟祟的開始觀察自己家最小的妹妹到底在幹嘛。
他其實不是一個八卦的人,對外界和身邊的人都一直保持着水豚一般穩定的情緒,但今天,他實在是忍不住了。
自從上次江留月和權志龍吵架和好在走廊上抓着他大哭一場之後,江留月就一直都奇奇怪怪的,他可以理解在愛情中的人大抵情緒都不那麼穩定,總是會有一些情緒過于高亢或者低迷的時候,但……
這次的情緒波動,似乎和以前都不大一樣。
東永裴偷瞄江留月多久,江留月就對着手機笑了多久,手指倒是一直沒停下的飛速在手機上打字,屏幕的光映在她的臉龐上,映
襯着她笑容燦爛的樣子。
不管怎麼看,江留月的心情都很好,很輕松,而且和對面的人聊得正開心,她是個有教養的孩子,即便是開心也沒有笑出聲打擾
到旁人工作,隻是那嘴角的弧度一直沒下來過,眼睛彎彎的,像是春日曠野柔和的月亮一樣。
但這個人……是誰呢?
東永裴抓心撓肺的好奇。
因為他很清楚的知道,權志龍今天正在為了香奈兒盛典在準備拍攝,他是一個工作中完美到了刻薄的男人,斷然不會還能陪着自
己的小女友在網上熱火朝天的聊天。
……所以那個人是誰啊???
東永裴太苦惱了,以至于自己的手臂碰到了筆記本電腦,電腦在桌面上被他推得移動,發出了相當響亮的聲音。
江留月放下手機看過來,正好和東永裴大眼瞪小眼。
“……”
東永裴尴尬得不知道要怎麼辦才好。
江留月卻不明所以:“怎麼了哥,你結束了嗎?”
她之所以一直等在這裡,是因為東永裴要先做完自己接下來solo專輯的自作曲歌詞工作才能和她讨論合作舞台,她以為東永裴的
工作結束了,于是伸了個懶腰,慢悠悠得走了過來。
東永裴慌亂的将桌面上的文件關閉又打開,打開又關閉,然後開始刷新桌面。
江留月一隻手撐在桌面上,手機就大咧咧的敞開,東永裴實在是沒控制住自己的好奇心,努力瞄了一眼她的屏幕。
……全是中文。
不能說一個字都看不懂,但确實是看不懂。
東永裴更鬧心了,但江留月并沒有注意到他情緒的劇烈波動,而是反手發送了他一個demo:“永裴哥,你看看這個。”
她将手機拿起來放到嘴邊,聲音柔和輕快的用中文說了一句什麼,手指敲了敲電腦屏幕上已經開始顯示接收的demo,示意東永裴
趕緊聽一下。
東永裴哪有心思聽,比起這個demo,江留月手機裡傳來的男人聲音讓他更介意。
他并不知道這是一個極具天賦的作曲家,江留月在曾經的時間線裡,要2018年初才認識這位才華橫溢的天才,兩個人一見如故,
趣味相投,很快成為摯友。從那之後,這位作曲家承包了她主演的電視劇和電影的主題曲制作,并最終扛起她2022年個人專輯的制作人身份,在同年的内娛音綜上,為她改編的經典名曲更是助江留月一戰封神,再無人說她唱功不精。
“……這男人是誰啊?”
東永裴忍不住問道。
江留月怔了一下,然後忍不住狂笑起來,然後拿起手機摁着下面的什麼地方,對手機那頭叽裡咕噜說了一句中文。
說完之後,她才擦掉笑出的淚花,對東永裴說道:“太失禮了,哥,這可是個如假包換的女孩。”
江留月退出微信回到桌面,在相冊裡找到了自己和吉如心的合影遞給東永裴。
東永裴瞪着眼看着那個看起來足有一米八卻一臉局促的站在江留月身邊露出腼腆笑容的清秀女孩,直接卡殼了。
江留月沒忍住,再次笑出聲。
此時的摯友還囊中羞澀,也礙于當時國内環境并不寬泛,她沒有後期那一頭狼尾,皮外套闊腿褲,大金鍊子小手表的裝扮,雖然
聲音略顯中性沙啞,但往那一站,絕對是個如假包換的女孩。
在2014年的當下,十年後的日進鬥金的天才作曲家還是個懷才不遇,整天窩在出租房裡做剪輯的同人大手子,沒事兒就是在各種
古風熱曲裡取樣改編配詞再剪CP視頻,在各大平台賺點打賞,自然疏于打理自己。
江留月想要提前回國開副本,第一時間就想到了自己的這位摯友,她堅信彼此吸引,趣味相投的人不會被身份和年齡束縛,于是
在上個月特意循着自己與摯友聊天得知的消息直接跑到了煙雨江南。
在細雨連綿的青石巷裡,她成功蹲守到了每天都要去同一家飯店點一模一樣飯菜的朋友,然後拼桌成功。
一頓飯吃完,江留月成功得到對方的聯系方式和一個演奏會的邀請。
對方隻覺得這個漂亮得過分的女孩對着自己有着火一樣的熱情,看着自己的眼睛亮亮的,笑起來的樣子甜甜的,反抗都來不及,
就暈乎乎的成了朋友。
“你的名字真有意思。”
在并不明亮的小飯店裡,對面栀子花一樣的女孩用食指沾了點粗瓷杯子裡的茶水,在斑駁掉漆的桌面上寫下了三個字:
“吉如心,是這三個字嗎?”
吉如心低下頭,嗯了一聲,隻覺得耳朵燙得都要掉下來了。
江留月又蘸了點茶水,微微猶豫了一下,寫下了‘江留月’三個字:“這是我的名字。”
人如其名。
吉如心想。
湛湛明月,誰都想要把她留住的。
吉如心鼓起勇氣說自己下午有個獨奏會,問江留月願不願意來聽一下。
江留月愣了一下,吉如心正為了自己的冒昧感到後悔,就見她笑着說好,然後雙手合十露出期待萬分的表情,眼睛亮晶晶的。
她背對着窗戶,窗外天光日清,春風送雨,吉如心看到她臉頰上薄薄的,水蜜桃一樣的細絨毛。
天公作美,吃完飯之後雨水已歇,到了演奏會快要開始的時候,已是燦燦暖陽,将演奏會不大的地方照得暖融融的。
觀衆除了江留月,還有隔壁耳背的房東阿婆,兩隻黃白大狗,一隻不幹淨的灰色京巴和一隻黑貓警長。
吉如心手指輕輕撥動琵琶的弦,每一次撥動,江留月都能看到陽光清澈的光影被打散,像是一朵又一朵被打散在風中的蒲公英。
江留月坐着一張房東阿婆提供的躺椅,聽着聽着人就往後窩着去了,一隻纖手随意搭在磨得油光水滑的竹椅上,露出腕上一隻玉
镯。
玉镯大了一圈,松垮垮的像是随時要從手背上滑落摔到地上一般。
吉如心總是盯着那隻镯子,手下不自覺彈錯好幾次。
江留月聽出來了,一個勁兒的笑,吉如心抱着琵琶問她笑什麼,江留月便向她伸出手。
吉如心将自己的琵琶遞過去。
遞過去之後,吉如心有些後悔。
樂器對于樂手來說很重要,琵琶對于吉如心來說一直都很重要,而且,這把琵琶昂貴到是她絕大個身家。
江留月雙手接過琵琶,整個人半坐起來,将琵琶橫抱在懷裡,自然而然的撥弄了起來。
她彈得正是剛剛吉如心彈的曲子,雖然彈得有些斷斷續續,卻将吉如心的小錯誤都改了過來,還自己加了個小小的結尾。
一曲終了,江留月用手指按住還在嗡鳴的琴弦,對着吉如心笑了:
“吉老師,我們來把這首曲子變成歌吧。”
2014年的吉如心顯然不如2018年的那麼成熟,此時的她尚未經曆2015年改編的同人古風曲爆火,還沒經曆抄襲官司、版權争奪,
還沒有被自己一起開工作室的好友背刺,也沒有因為突然的暴富和奇葩親戚們大戰八百回合。
她沒面對過這樣的誘惑,不是2018年那個可以拒絕頭部歌手邀約,在錄制現場因為旁邊的‘歌手’對口型而爆粗口,在公演現場
暴打鹹豬手樂隊歌手的冷豔女王,她哪經曆過這樣的場面,江留月對她笑一笑,軟綿綿的過來牽了她的手晃一下,她就暈頭暈
腦,毫無反抗的被江留月捕獲了。
江留月為她租了房,又出錢找了專業的錄音棚,将自己的需求大概的講了一下,再趁着月色正好,兩個人在烏篷船裡小酌兩杯,
等到江留月回韓國的時候,已經手握N首demo和吉如心哭得濕透到不停往下滴水的手絹了。
“這位朋友很有意思的。”
江留月為好友能過來接觸最頂尖的音樂資源而開始鋪路:
“有機會的話我會帶她過來公司,音樂方面的話,我覺得還是有很多能聊的地方的。”
“永裴哥,她真的是個天才,你見了就知道了。”
這一次,江留月不打算讓吉如心再經曆曾經那些苦難,吉如心就是缺乏好的舞台,她當時接觸對方的時候韓國和國内的關系已經
惡化,不然吉如心應該能更快踏上屬于自己的星光之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