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乎是在瞬間,冰冷的水澆灌在火焰巨獸的軀體之上。
一小部分水化為灼熱的水蒸氣又被更多的清水淹沒,它發出一聲不甘心的怒吼,怒視着引發了這場針對它的滅頂之災的冒險者們,越縮越小,最終嗚咽着被水流吞沒葬送。
有那麼一瞬間,“滋啦”的聲音讓閻魔樂感到熟悉,但她很快就集中精神,這場從天而降的“及時雨”可不僅僅是給火焰的魔物帶來了危機。
明明是不争之水,卻因其絕對的質量如風卷殘雲般将冒險小隊的幾人卷起撞向碎石之中,如同重力一般無法抵抗。
在想到解決眼下危機的方法時,研磨早已經預見了這樣的後果。
相比較之前的岩洞中灼熱而幹燥的空氣,這間石室天花闆的溫度卻要低一些,很難不去想上面是否有克制火焰的元素存在。
在他的提醒下,閻魔樂用僅剩的魔力及時展開了護盾,為他們抵擋住了水蒸氣的沖擊和水壓的沖擊。
月島也如同有先見之明一般為衆人上了能在水中呼吸的buff。
閻魔樂感受着精妙又實用的魔力流淌,不得不感歎小隊中有一個賢者的方便性。
幕後黑手顯然不願意就這麼放過他們,她的念頭還沒有落地,紮實的岩洞在頃刻間消失了,仿佛從沒有出現過。
這是一片幽靜的略微透明的深藍,是陽光難以觸及的深層水域,他們在其中渺小得像是浮遊生物一般。
新的恐懼産生了。
柔若無骨的水在此刻成了巍然不動的山,黑壓壓一片覆在少年的身上,冰冷而又深邃。
先是身處高空,在狂風中體會到失足墜落的恐懼,接着是動物對于火焰的本能恐懼及其贅生産物類似灼傷之類的恐懼。
而現在,是對窒息和溺亡的恐懼。
值得慶幸的是在月島的術法之下,這份恐懼被削弱了不少。再加上身邊有同伴相随,總好過孤身一人。
不知是為了緩解不安的氣氛,還是天生就樂觀,黑尾揚起嘴角,豎起大拇指向上方指了指。衆人的神情稍稍緩和,點點頭跟随。
在深水之中,小有實力的冒險者們宛如脆弱的孩童,要同失溫抗争,要和阻力對抗。
當然,他們本來也隻是高中生罷了。
幾乎耗盡法力的閻魔樂此刻和普通的少女沒什麼兩樣,魔法少女一旦失去了前綴,即刻會陷入孱弱的境地。她并不擅長遊泳,還好最近努力訓練頗有成效。
雖然不好意思,但她還是将法杖放進了黑尾綁在身上的包袱中,扯下了阻礙着她行動的法袍,這才勉強跟上了大家。
遊了一會,她回頭望去,那件法袍被留在原地,懸浮在水中,宛如一個不清晰的錨點。
和風暴山丘、火焰巨獸一樣,這片水域也是因魔力産生的,堪稱是一片魔力之海。可與大海不同的是,這裡除了他們五個,看上去并沒有其他的活物。
盡管光線不明,閻魔樂依然能看到月島蒼白的臉色,
從踏入這個迷宮開始,他就不斷地在施buff,五人份術法的消耗量不容小觑。所以即使體力不支,也沒有人會在這樣的情況下還會要求他再做點什麼。
頭頂上的“山”依然聳立,他們似乎從未向上攀登過一絲一毫。
體溫不斷降低,壓力與體力成反比,閻魔樂感覺自己的四肢酸痛得快要麻木,但她知道所有人都在咬牙堅持,意志堅強還算是她的一個優點。
才十幾分鐘……感覺根本沒有前進啊……
在水中的每一分鐘都是煎熬,閻魔樂努力不去在乎時間,卻還是忍不住一遍遍确認。
突然間,遠方傳來失真的轟隆聲,整片水域似乎正在晃動。
衆人不知道發生了什麼,隻能停在原地戒備着。明明看不見水域的邊界,卻還能感受到震動,該是多麼劇烈的變故才會造成這樣的情況。
晃動漸漸消失,在這之後,原本靜止的水域突然有了流動的方向,拉扯着他們往剛剛遊過來的方向上移動。
那座高聳的“山”傾塌了,它化為鴻溝、化為深淵,等待着冒險者的墜入。
是與這股力量對抗,還是铤而走險?一旦選錯極有可能便萬劫不複。
衆人面面相觑。
在水中不能說話,不知是誰先忍不住笑了下,然後傳染給了其他人。
最終,他們全都無聲地笑起來,然後不約而同地往下遊去。
一起去看看吧。
順着水流的方向前行,他們不用花太多的力氣。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閻魔樂感覺到随着不斷前進,水域的顔色似乎變淺了一些,她擡頭看向研磨,發現對方也正好看過來,兩位智将型選手即刻達成了共識。
果然沒錯,這說明行進的方向上有光!
越往下,流速越快。到最後,他們幾乎是被水流推着。
閻魔樂十分緊張,她将恢複了一點點的魔力彙聚在指尖,一旦遭遇緻命打擊,能防一點是一點。
在被拖入這個空間之前,她确實是沒想到,以花裡胡哨攻擊手段著稱的空間魔法師,竟然反複在鞏固最基礎的防禦術法。她自嘲似地笑了笑,心情卻意外地輕松了一些。
撥正雜亂的思緒間,世界突然明亮了起來。
他們能看清自己正身處于一道清澈有邊界的水柱順流直下,仿佛置身巨大的天際瀑布,安全地落入了另一片水域。因為水柱沖擊,一行人被壓入水下。
閻魔樂手腳并用,終于是浮出了水面。
“噗哈!”她大口呼吸着新鮮空氣。
黑尾在确認大家都暫時安全了之後,最後一個上來。
“沒想到出路竟然真的在水底。”見所有人都到齊了,山口松了口氣,四周張望起來。
可……那真的是底部嗎?閻魔樂有些懷疑。
雖說狀況好了一些,但求生之路隻是換了個方向罷了,如果體力不支,還是會被吞噬。
“那邊,有一小片陸地!”山口指着某個方向欣喜地說道。
在經過這一段跋山涉水之後,冒險者們顫抖着爬上岸,癱倒在地上不住地喘/息。
其實說是陸地,其實就是一塊稍大一些的石頭,他們五個橫七豎八的躺倒幾乎就占滿了所有空間,但在岩石上劫後餘生總好過飄在水上無所依靠。
瀑布高聳入天際,仿若懸挂在灰色的虛空,縱使山口努力極目遠眺,也看不清它連接着何方。
“嘛,從這個角度看上去,還挺壯觀的。”黑尾評價道。
“很奇怪……”研磨喃喃,卻沒有把思考的内容繼續說出來。
閻魔樂輕輕舔了舔嘴唇,水沒有任何味道,于是她接過了話尾:“我們先是在一片廣袤的水域,那裡既不是湖海洋,有可能也不是什麼山川湖海。”
“我們向下通過這道不合常理的瀑布……進入了……另一片相似的水域。”研磨将胳膊靠在額頭上,雙眼随意地找了個落點。
“邊休息邊想吧。”黑尾放下包袱,輕輕打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