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你誠心誠意的問了,我就大慈大悲的告訴你。(注·1)”
“少看點動畫吧,年輕人,你中毒太深了。”
靠着展示櫃的男人說。
“你剛剛說自己叫審神者對吧。”
“不是叫審神者,我是說,我是審神者。”
指指自己領口的胸針,那是時之政府統一配發給我們的标識物,銀發男人隻看了一眼就失去了興趣。
“對我們來說你們人類叫什麼根本無所謂,”他雙臂盤于胸前,仰着下巴看我,“參觀完了就趕緊回去。”
他頓了頓,臉上浮起紅暈。
“哪有年輕女性盯着男人裸體看個沒完的。”
他口中的男性裸體在我眼中隻是無刀裝狀态下的刀劍而已。
打刀被放置在玻璃展櫃裡的刀架上,在無機質的光線下格外耀眼。哪怕是對冷兵器文化一竅不通的我也在這個瞬間感受到了刀劍之美。雖然這個時代已經無需他們作為武器出場了....作為美術品也毫不遜色。
我一邊感歎一邊在筆記本上記錄,站在我身邊的男人還在喋喋不休。
“人已經走完了,你留在這裡沒問題嗎?等等負責警衛的大叔會來巡視哦。”
“閉館後還滞留在這裡的你絕對會被捉走。”
“‘癡漢尾行’——你們人類是這麼定義的對吧。”
“我把你的名字告訴他怎麼樣?害怕了嗎?.....如果他能聽見我說話的話。”
合上筆記本,在他的幹擾下根本無法專心工作。本來這振刀的情報就很難記錄,誰見過名稱超過六十個字的刀劍?履曆也老長一串,再加上無從辨明的斬妖傳說.....
我後牙酸疼,來之前可沒人告知我刀劍的付喪神是這麼能說會道的生命體。
“很遺憾讓你失望了,”我說,“你在我旁邊站了一下午,不會沒發現這裡的人根本看不見我吧。”
看他微妙的表情,确實是沒發現。
“我是審神者,利用某些手段隐匿存在是基本。就算有感覺靈敏的人類察覺到我,也會随着我離開這個時代被抹去記憶。”
我歎了口氣補充道。
“這次來的目的——”
銀發男人睜大眼睛一副很想了解的樣子。被他蔚藍的眸子盯着,我心髒漏跳一拍,話梗在喉嚨。
這刃着實漂亮。
不止是本體,幻化出來的付喪神也美的令人心動。
回過神來那張精緻的臉湊得更近,近的連呼吸的節奏都十分清晰。他雙手搭在我肩上,嘴唇動了動,想問又不肯問的樣子。
我咬住下唇忍笑。
“這次來的目的——當然不能告訴你。”
矮身從他手臂下脫出,我繞到展櫃另一面去。
“除非你‘誠心誠意的發問’,那時我再大慈大悲的告訴你。”
銀發男人氣鼓鼓的臉被展櫃的玻璃映照扭曲,滑稽極了。他是夠倔強的,直到那天我離開德川美術館都沒再和我搭話。
***
關于審神者。
2019年“審神者”是指宗教文化中“聆聽神谕之人”,再過百多年,這個詞就會作為某個職業的代稱被廣泛使用。
在我出生的年代,靈力的使用已經不屬于神秘側的範疇。
2205年,時間溯行軍突然向過去發起攻擊,為了應對曆史修正主義者的陰謀,能夠使用靈力的生命體自願或被征召入時之政府工作。目前科學能夠解碼出的對策隻有“使擁有能力的人與能響應召喚出付喪神的物品回到曆史中作戰”這一條。而刀劍的堅韌性與實戰能力都極為出色,自然被列入最佳候選。
很快刀劍付喪神在人類的希望中誕生。
但是,這種作戰方式有一個弱點。
***
第二天九點,我照例到“本作長義(以下略)”的展位報道。今天的銀發付喪神沒有和我鬧别扭的意思,主動靠近與我說話。
“昨天.....抱歉。”他小聲說,“我剛知道‘癡漢’不是好詞。”
“其實我也不清楚‘癡漢’是什麼意思,所以你昨天是罵我了?”
“對了,你是未來人。”他垂頭喪氣的坐到自己展櫃邊的空地上自言自語,“你們的年代已經沒有這種人了吧。”
“所以你什麼時候回去?”
“你不想我走?”
本作長義沒有回答我的反問。他盯着我的眼睛,似乎在等我主動公布答案。
我看的出來,銀發的付喪神其實很寂寞。
想想也對。
美術館裡人群來來往往,能看的見他的卻隻有一周前才來到這裡的我。換作是誰都很難把注意力從唯一的對方身上轉移。
“我暫時還不會走,”我坐到他身邊,“昨天的問題也一并回答了吧,關于我來到這裡的目的。”
***
關于刀劍付喪神。
自刀劍中幻化出的付喪神擁有知性自誕生便能與人類交流。刀劍男士在排兵布陣、規劃謀略上提出的建議為時政的初期建設做出很大貢獻,說是時政的支柱也不為過。但就算如此,他們也并非萬能——本體損毀,自刀劍中産生的付喪神亦會煙消雲散。意識到這點的時政主動承擔了保障刀劍男士本體安全的工作,但時政能夠保護的隻有“此時的刀劍”,漫漫曆史長河中,有潛力誕生付喪神的刀劍勢必會成為時間溯行軍的重點攻擊對象。一旦在過去“消失”,也就不存在什麼“未來”了。
***
“你的意思是會有人來毀掉我?”本作長義說,“你是來保護我的?”
他一句話把我問住。
雖說我的責任是保護他沒錯,可來之前沒人告訴我要怎麼做。我在時之政府擔任文職,從來沒上過戰場。對于時間溯行軍的了解也僅僅停留在青面獠牙的階段。他們怎麼個青面獠牙法,我是一概不知。
說到底會吩咐我來這個年代都是那位監察官的意思。
想到那個在房間裡都要帶着假面扣着兜帽的怪男人就胃痛,我甩甩腦袋,把亂七八糟的想法趕出腦海。
“基本上是這樣,舉個例子,你聽說最近巴黎聖母院失火的事了嗎?”我說,“那裡面存放着不少可以召喚付喪神的媒介。”
萬幸損失被及時控制,搶救出不少聖遺物。
“若這裡也遭遇了什麼....”
本作長義輕哼一聲。
“恐怕有了怪人來你這細弱的手臂也排不上用場,真有那一天你就朝那邊跑。”
他給我指了個方向,表情認真的說。
“那邊有報警器。”
“你真的覺得警衛大叔能打得過溯行軍?”
“至少比你強一點吧。”
“别鬧了,他到今天都沒發現我逃票。”
和溯行軍戰鬥是審神者的使命,在那天到來之前我得好好考慮戰術。這麼想着我攤開筆記本,本作長義不動聲色的往旁邊挪了挪,與我拉開距離。
“别看我,我沒什麼好說的了。”
“了解你也是我的工作。”我把筆塞進他手裡,“在這裡,對,就這兒,再寫一遍你的全名。”
***
關于時之政府,我作為基層審神者了解的也不多。隻知道除了像我這樣負責處理文書整理資料的文職,還有很多分布在不同位面負責保護一方曆史的一線審神者,他們鎮守本丸,與刀劍男士的分靈并肩戰鬥。
再有就是監察官了。
管轄我的那一位監察官從不肯以真面目見人,整個裹在白色的披風裡,給人一種很嚴厲的感覺。再加上他有的時候會毒舌,與他相處是很頭疼的事情。
至少對我來說是這樣。
***
我的理想是做個混吃等死的公務員,沒想過會有像這樣準時來德川美術館這麼勤勉的一天。本作長義有我陪着說話樂在其中,雖然大部分時間我都還沒睡醒,基本上不會認真回答他問題。
“說起奇怪的人,其實最近除了你還有一位。”
“嗯。”
“是個小姑娘。”
“嗯。”
“你不在的時候她總躲在那邊看我....”長義停頓了一下,“本體。”
大概是某個冷兵器愛好者吧。
“你不記錄嗎?”
“要我用整張紙記錄你多受歡迎?我是指本體。”
“那倒不用,你用心記住就行。”
本作長義指指自己的胸口,突然轉移了話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