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子經過十字路口,燈号轉為紅燈。
薛季光踩下煞車,轉頭,看見程向芹正盯着自己微笑。
程向芹笑眯了眼,薛季光覺得她笑得特别溫柔,卻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麼可以得到這樣的笑容,便故意挑了個肯定不對的問法:“我剛才唱錯詞了嗎?怎麼笑得這麼開心?”
程向芹頓了頓,下意識擡手撫摸唇角,才發現自己臉上全是笑意。
她搖搖頭,絲毫不扭捏,真誠地誇道:“你唱得很好聽。”
“那為什麼笑?”薛季光問。
“因為我覺得很幸運,能和同好一起工作。”程向芹道,“感覺工作時更有幹勁了。”
“能讓你有幹勁,我很榮幸。”綠燈亮起,薛季光放開煞車,繼續向前行駛,“但如果可以,我更希望你和我相處的時候能更放松一點。”
程向芹不太明白薛季光的意思。
“我感覺你和我說話的時候還是很生疏。”薛季光解釋道,“好歹我們也一起吃過兩頓飯,一包雞蛋糕了。我還以為就算不是朋友,我們也該是熟人了。”
薛季光的語氣帶了點控訴的意味,程向芹認真反思自己,“這個……”
她對親朋好友、同事、陌生人有三套拿捏相處模式的原則,依據遠近親疏去調整自己的态度,以及什麼話能說什麼話不能說。
這套原則運作良好,怎料遇到一個薛季光,踩在這三個圓的交界處,定位模糊。
說熟悉,其實也才見過了四五次,說不熟,兩人吃過飯也聊過天。薛季光還是喜歡 June Night 的同好,但他又是工作上的合作對象。
程向芹一直無法确定自己該用什麼樣的距離感去面對薛季光,也不知道該怎麼給這個人在心裡一個定位。
于是相處時的态度就時遠時近,這介于熟悉和陌生之間的态度還讓薛季光察覺到了。
程向芹微抿着唇,不确定該怎麼回答這話。
“既然如此,”薛季光并不真的打算讓程向芹感到為難,見她說不出話,便自己提議道,“你試試看把我當成你的追星搭子。”
“追星搭子?”程向芹問。
“是的。”薛季光循循善誘,“追星搭子就是一起追星的夥伴,可以随時随地聊 June Night ,可以幫忙彼此搶票搶周邊,還可以作伴看演唱會。有個追星搭子,以後看演唱會就不用擔心找不到朋友一起了,到了現場也可以全神貫注看演唱會,不必分心照顧朋友。”
“聽起來還不錯。”程向芹有點被說服了。
“那我們說好了?”
程向芹嗯了聲,道:“說好了。”
車子過彎的時候,音樂播放到了下一首歌,曲調慷慨激昂,歌詞也充滿熱血和夢想。
“這首歌我很喜歡,”薛季光加重油門,悄悄随着曲風提速,“剛出社會的時候一直在聽。”
這首歌講述着追夢的過程會跌倒受傷,但咬咬牙再站起來,要有信心自己會走到比想像中更好的未來。
這是一首特别激勵人心的歌,程向芹也非常受到觸動和影響,她說:“我也曾經單曲循環過好一段時間。”
薛季光随着音樂哼唱,道:“我最喜歡這一段。”
“我更喜歡這段。”薛季光唱的段落是對于未來的信心,程向芹唱的卻是一次又一次咬牙爬起,她輕聲吟唱,仿佛是在娓娓道來。
四輪汽車小小的車内空間,有三道不同的聲線,在唱着相同的歌。
歌聲裡的故事不同,情感卻相同。
唱完的時候,薛季光和程向芹都忍不住笑了。
“怎麼又笑了?”薛季光道。
程向芹勾起唇角,不甘示弱地說:“你也笑了。”
薛季光又笑了出聲,他的笑聲鑽進耳膜,再到胸口。
程向芹嘗試将自己的感受描述出來,道:“明明唱得是一樣的旋律和歌詞,我們唱起來卻像是完全不同的歌。”
“因為人生經曆不同,體悟也不同。”薛季光道,“我最喜歡這首歌的時候,都是吼着唱的,總覺得那樣才能表現出我的熱血。”
薛季光的吼,程向芹想起了演唱會那天,耳邊持續響着薛季光的呐喊,仿佛是在釋放來自于靈魂深處的力量。
那确實非常熱血。
“好想聽聽看。”程向芹真心道。
“很可惜,我已經唱不出那種感覺了。”薛季光拒絕了。
程向芹有點可惜,還以為能再一次聽見解放版的薛季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