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知遠又道:“不要打草驚蛇,我讓小撿在樓下巡視了,經過剛剛這麼一鬧,那人應該也會放松警惕。”
趙佻立馬趟渾水:“是啊,齊兄來找你,沒想到碰到了我,長懿啊,你今日怎麼了?怎麼這麼大的火氣。”
黎奕問齊知遠:“跟蹤你的是誰?”
打進門起黎奕就察覺到了瑤光樓的不對勁,隻是這股直覺化作了崩裂的棉絲,在他的心裡一閃而過,并未發現有何異常。
整個徽京能将暗衛訓練到如此極緻的,也隻有皇城腳下那些人了。
見到黎奕那張臉齊知遠便胸口發悶,神思不屬:“應該是錦衣衛那群狗呗,他們嗅着味來的。”
黎奕回道:“不對,我特地将回程的日子遲報了五天,他們不該這麼快找來。”
“我早上去了中書省,可能是中書省通風報的信。”
黎奕臉色果然緩和了不少:“高神巷的藥鋪都是我娘留下的産業,想見我時去往東數第三家留個口信,兩個時辰就能見到我,瑤光樓我來得不多,以後也不會來了。”
齊知遠點頭,算聽進去了。
隻有趙佻面色發苦,藥鋪雖是個不惹人注意的好地方,但總不能他一想和黎奕喝酒就去藥鋪喝雄黃酒吧?
“我剛也去了中書省。”黎奕将袖中放的賬本往桌上一扔:“永城的六百萬斤銅礦不翼而飛了二百萬,和疆北的糧草一樣,都是行镖途中出的意外。中書省的左仆射想另尋二主,向我舉旗示好。劉譽那群閹黨蠅營狗苟,逆行倒施,如今逐步穩固權勢,想着清掃障礙,鏟除異已。顧舊自知會成為廢棋,此刻正搖擺不定。”
“不稀奇。”齊知遠冷笑,“最近彈劾劉譽的折子滿天飛,劉譽自知樹大招風,開始修剪枝葉了。”
趙佻拿過賬本翻看:“戶部願意出銀子修葺道觀,卻不願建運輸的馬道驿站,連軍糧這種事都要找道上的镖行來送……這是哪家镖行,源順……行頭好像姓魏來着……”
齊知遠也看到了最後頁落的烙馬印,雖是手抄本,但與原本也是核對過的。
——源順。
齊知遠聲音發沉,接過趙佻的話引:“是魏申祿。”
趙佻猶豫道:“怎麼沒人上奏?這種事上父皇不會糊塗。”
“镖行每走一步都是銀子,誰舍得放手這塊肥油?”黎奕說:“之前有人上書過,但碰巧當時皇上要蓋真元宮給道士修煉,馬道一事就被戶部以耗資太大反駁了。不過去年内閣二老聯名廷寄将商戶改制,強行将鹽鐵兩油、驿行女闾并列入司衙門管轄。”
當時一事鬧得極其不愉快,聖上素來反感太後幹政,偏偏三閣老又是太後賦予的權力,聯名的議書可與皇權分庭抗禮。結果好事也成了壞事,皇上雖有心建立馬道,但也隻是決定讓司衙門“管轄。”
齊知遠道:“說是管,實則就是‘官倒’,将上頭的事以極低的價格賣給官商,官商再賣給私商。司衙門的頭兒是劉譽的幹兒子,借着上頭有人沒少幹欺壓私商的事。”
“魏申祿與劉譽沆瀣一氣,我就怕此事……”齊知遠嘴唇發緊,“是上頭的意思。”
氣氛死一般的寂靜。
趙佻果決:“不可能!”
黎奕不理趙佻,岔開話題問齊知遠:“知道跟蹤你的人是誰嗎?看來我們回京的路上就被人盯住了,你的信被中書省截胡,定是有人看過信中内容後怕你不知死活要觐見。”
“你也知道了?”齊知遠臉色一沉,“我本來還想事情都蔓延到均州了,皇城内怎麼還這麼平靜,沒想到消息壓根沒傳到太後那邊。”
黎奕慢悠悠道:“天高皇帝遠,眼皮底下反而好作祟,那群人能将爪牙伸到均州去,就早想到了這點。得虧你是和我一起回京。”
齊知遠無可奈何地看了黎奕一眼,打決定從均州出發起,他就想與黎奕避嫌分開,經此一鬧,别說避嫌,怕是整個徽京城都是他倆斷袖的傳聞。
“光天化日之下這群人難道還能殺了我不成?”齊知遠壓下眼皮,幹脆眼不見心不煩,“二百萬青銅不翼而飛,若是流通到市面上可如何是好?連額日勒幫的棄子都有青銅刀,如果真要發生沖突,我朝的兵怎麼和他們打?到戰場上白白送命嗎?”
“有玄甲騎兵在,怎麼可能會白白送命?這群人他們不會殺你,最多扣你到下旬。”黎奕扣手,敲在桌面上,“宮裡的消息,太後病重垂危,已到吹燈拔蠟之時。”
“既然信裡的内容太後讀不到,那我就一字一句背給她聽!”齊知遠下決心,“我要進宮。”
“我來幫你。”趙佻又接了一句,“定能讓你見到太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