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鋪客人不算少,見到雲娘進來後,遮掩或直接地投來探究的目光。
“張大人昨天在城門殺了十多個惡鬼,你聽說了嗎?”
“聽說了,這兩日大人不是還在巡城時抓了好幾個鑽進城的鬼嘛,我看啊,有大人在,什麼妖魔鬼怪都逃不了。”
“對,都得魂飛魄散!”
說話的人聲音不大不小,還時不時不屑撇來一眼,生怕雲娘不知道說的妖魔鬼怪就是她。
雲娘笑而不語,權當不知。
“诶,雲娘,聽說昨晚有人在你那客棧看見鬼了,城裡都在傳呢,是真是假?”衣鋪老闆娘拉着雲娘悄聲問。
老闆娘也是雲娘在青州城的老熟人,眉頭緊鎖,神色擔憂看着她。
江執聞言側目,李長流也聽到了更提離雲娘最近的李長興和李長興身邊的施長信。
衆目睽睽下,雲娘“噗嗤”一聲,掩面大笑:“噢?什麼樣的鬼說來聽聽。”
老闆娘道:“說不清,一會有人說看到懸鬼遊蕩,一會又說是人皮女鬼在剝皮,總之你自己小心些,去廟裡求個庇佑也好。”
雲娘笑:“什麼亂七八糟的,我看啊隻有該死的醉鬼,嚼舌根。”
老闆娘看她不當回事也不再多說,牽強扯出一個笑,沒敢說城中還傳那個人皮鬼就是雲娘。
半夜三更——
江執悄然無聲地推開房門。
連續兩天晚上氣氛詭異卻無事發生,江執在床上翻來覆去,想到白日老闆娘的話決定一探究竟。
懸挂照明的燈籠在黑夜中輕輕搖晃,柔和的光籠罩着二樓,樓下卻漆黑一片,一盞燈也不點。
江執的房間在左側的倒數第二間,倒數第一間原本還住着一個進城尋親的夫妻,下午的時候就退房離去了。兄妹三人的房間正對着樓梯口,江執腳步放輕二樓繞了一圈也沒發現什麼。
他準備下樓,二樓的燈籠堪堪照亮樓梯口的四階,他踩下第一階的時候看到階梯上随着燈火搖搖晃晃,一高一低的兩個身影。
江執僵了一下,猛地回頭,什麼也沒有,暖黃的光裡一片靜谧。
環視一周還是沒有異常,江執再次往下走,走的時候餘光一直看着地面,這次沒有多出一個影子。
一樓大廳漆黑得伸手不見五指,擡頭就能看到的光好像怎麼也不肯跨越台階分給樓下一星半點。
江執下意識往肩頭拍,想叫最愛趴他肩頭的小王八出來照明,結果肩頭空空如也,自己拍自己差點給吓死。
無奈,忍痛燃符照路。
暗暗火光中,櫃台一個人影闆正地站着,雖然櫃台是夥計固定點位但江執不會傻到覺得這夥計會大半夜不睡覺站在那放風。
櫃台站着的分明是個紙紮人,和常人一般大小,臉上俨然是夥計水墨版的五官。絲絲縷縷的黑氣從他身上溢出,夥計胸口的白紙畫着一個圖案,江執湊近看時,符紙掉下的火星險些燒到紙紮人,江執及時擡手接住。
“幹嘛呢?”
背後突然出現亮光,雲娘的聲音像從四面八方鑽進江執的耳朵,他轉身,視線變得恍恍惚惚,在雲娘點亮一樓的燭台後視野重回清明。
雲娘繞過他看到櫃台上紙紮人後了然,冷哼一聲:“廢物。”
江執回頭看,燭火明亮,紙紮人依舊一動不動,人來了也不跑像被控制住一樣。
雲娘起手一揮,黑霧籠罩過去,紙紮人悶哼一聲變回了夥計,他一身冷汗跪倒在地。然後江執看到了夥計的魂魄從地上飄飄站起。
“他怎麼了?”江執低聲問。
雲娘挑眉,沒想到他不問自己是人是鬼,意欲何為,像是早就發現她的身份一樣。
“被控制了,這會兒離體緩緩神。”她說。
鬼怪附體,無論附在人還是紙人身上總是沒有真身來的輕松,這男子附身在紙人身上像真人一樣。
方才制住他的人除了讓他動不了,讓他沒法把紙人幻化成活人外,貌似什麼也沒做。
也不對,他讓江執發現這間客棧的異常——夥計是個男鬼用紙人幻化出來的。
那雲娘呢……客棧的夥計是鬼,那主人又是什麼。
江執看向雲娘,有人在她的地盤動她的人,她倒是一點反應也沒有,似笑非笑地看着江執,像是在等他問自己是不是也是個鬼。
客棧外,一隻少了半截腿的鬼和一隻細成竹竿的鬼悄聲道。
獨腳鬼問:“這罪人看到了嗎?”
竹竿鬼道:“我怎麼知道。”
獨腳鬼:“該死,要是那死賤人先看到了怎麼辦?”
竹竿鬼斜了他一眼:“我怎麼知道,城主都不敢惹她,你這麼罵她要是被她聽見了,小心被挫骨揚灰。”
獨腳鬼咬牙切齒:“去她大爺的,就是賤人!和罪人有說有笑的就是賤人!”
竹竿鬼:“你說這罪人真的能被勾回城嗎?我看他弱不禁風的,幹嘛不直接把他綁了回去。”
獨腳鬼不耐煩道:“我怎麼知道。”
竹竿鬼冷笑一聲:“敢學老子,我先把你挫骨揚灰。”
獨腳咽了咽口水:“肯定是因為他後頭有人罩着他呗,現在還有那死賤人在,我倆剛做鬼,哪裡打的過别人啊。快走吧,不然遇到那見鬼殺鬼的張閻羅我們都得死!”
倆鬼欲跑,還沒跑出青州城就遇到了夜迅的張辭,一把映着月光的劍,鳴聲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