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 。
躁動在血脈之中蔓延,陸離仰頭靠着牆,龍尾急躁地擺動着,将桌上的東西掃得稀亂。
呼吸急促。
“轟隆隆——”
又是雨天。
雷聲轟鳴,雨聲嘈雜。殿外的梨花被狂風卷得四處飛舞,零散的石子墜入潭水之中,激起一池又一池漣漪。
殿内。
妫夬側臉上的龍鱗再次閃起明亮的藍色光線,體内傳來鑽心的疼痛,閃電在殿内激出一道又一道火花。
“啪”一聲,窗子被猛地關閉。
柔軟的青絲乖順地垂在臉頰旁,燭火終于随着冷風的到來而倏地熄滅。覆在臉上的陰影瞬間消失,陸離眼眸忽地一亮,下一秒,那好不容易痊愈的龍尾便在微光之中被硯台狠狠砸碎——
龍鳴聲響起,那原本缺失的龍角猛地攻向結界,本意是想破除這道堅固的屏障,可卻是在一次又一次進攻中遭了反噬。
龍角缺失得越來越厲害,龍足攥握着的硯台也終于在暴力攻擊中碎作兩半。血肉模糊的龍尾被藍色光點萦繞,黑磷被藍光吞噬,漸漸化作藍鱗,重新生長在了龍尾上。
痛。
妫夬的龍腹被尖刀割傷,藍色的血液一點一點流淌到地面,像是倒映在深海之中的星海。點點星光籠罩着整個房間,勾勒出了一幅怪誕又荒謬的血畫。
想要交.配的本能占據了大腦,藍龍眼眶泛紅,龍尾不斷攻擊着結界,試圖與一牆之隔的黑龍尾交纏。
卻始終徒勞無功。
雙龍的喘息聲在密閉的空間裡顯得尤為嘈雜,始終得不到回應的龍尾逐漸變得無比暴躁,陸離痛苦地撞擊着床榻,身上的鱗片與血肉被水鏡碎片反複割下,又反複生長。
藍光愈發強烈。
空氣中又隐隐約約傳來那怪異的異香,陸離恍惚回了幾次神,便又被強烈的欲望拉回了欲海之中。
空虛。
得不到滿足。
那就是還不夠痛。
熄滅的燭火再次被點燃,在黑暗的空間中燃燒着星河。陸離攥起蠟燭,迷茫地看了好幾眼,才緩緩地有了動作。
蠟燭被放平,放低。
白色的燭淚滴落在龍尾,将鮮血與血肉圈入其中。一時間竟是像落下的一滴血淚,悲凄又漂亮,美得驚心動魄。
傷口被灼燒,劇烈的痛感終于掩住本能。黑龍閉了閉眼,眼角逐漸滲出一滴淚來。
密密麻麻的痛意從龍尾襲來,像是他對自己的那些難言的貪癡念被自己親手納入烈火之中,一一灼燒銷毀。
一點不剩。
回憶像是燃料,殘忍地推着他走向極端。
分離,放下。
那些不情願做的東西終是成了他和妫夬的終點。
他似乎真的應該學會放下了。
可隻有他知道,那些貪癡念其實早就随着年月消逝深入骨髓,變得難以剔除了。
刻骨銘心,難以忘懷。
攥着白燭的龍足漸漸用了力,終于在又一滴燭淚落下之時,陸離脫了力。
愛意恨意并入胸腔,随着那根白燭一齊墜入龍尾,将那處破損的血肉燃得劈啪作響。龍腹上又落了幾道傷口,是陸離在用水鏡的碎片強迫自己擺脫控制。
白燭與鮮血融合,漸漸染上了鮮紅。
倘若他能與妫夬成婚。
那他們洞房花燭時的燭火,也該是這般紅的。
眼淚靜靜躺下,陸離自嘲一笑。
罷了。
到底是奢望。
一波又一波欲潮襲來,陸離冷冷看着自己的龍尾,親手毀了自己的龍尾一次又一次。
十二個時辰。
床榻被鮮血染紅,陸離在床上靜靜躺了許久,才化作人形,虛弱地轉過頭看了妫夬一眼。
兩人身上的躁動唯有靠纏尾才能解決,想硬生生熬過去便隻能自毀,靠強烈的痛意保持清醒。
兩人對視的瞬間,妫夬強忍着身上的疼痛,單手捂着腹部,一步一步朝着陸離走去。
“滴答——”
妫夬的鮮血落在地闆上,溫柔地吞下了陸離早已幹涸的血迹。
融合。
腳背被黑色龍鱗劃開。
藍色的血液流淌到陸離的腳背上,他仿佛被剝奪了視覺,明明眨了眼,眼前卻還是一片模糊。
視覺消失之後,聽覺便更加明顯了。
他似乎感受到自己被妫夬拽了起來,可他已經沒有半分力氣說話了。
溫熱的鼻息撒在耳邊,他将妫夬的話聽得清清楚楚。
他聽見妫夬冷聲說,陸離,你有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