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棠知通知了孫崇年救人後,隔天才回來,蘇瑭怕黑怕熱怕冷怕吃苦,胡思亂想擔憂的一晚上都沒睡好。第二天頂着黑眼圈,眉頭深鎖,憂慮地拉住孫棠知的手,輕聲問他:“孫崇年他有沒有說,什麼時候能來救我出去?”
他漆黑的眼睛裡有着深深的依賴和信任,他自己都不自知。
孫棠知記着上次已經答應過他,不會再兇他,于是按耐住了冷臉的沖動,隻皮笑肉不笑,僵硬地讓他隻管等着。
“總之,孫崇年是不會舍得,讓你真的被關進宗祠的。”
“真的嗎?”蘇瑭總覺得他是在敷衍自己。
他的眼神極具攻擊性,看着有點危險,蘇瑭也不知道自己是哪裡惹到他了,明明自己對待他的事很認真,從不會像他這樣态度敷衍,結果換來的是這樣不耐煩和不悅的态度。
心裡的委屈止都止不住,難免從眼神裡流露了出來。
“真的,”孫棠知聲音略有些沉悶,“就這麼迫不及待想着再次見到他?”
蘇瑭:“……”
我隻是怕自己吃苦頭而已。
不管是誰來救他,他心裡都盼着呀。
“不是的,你……”老是吃哪門子的飛醋啊?莫名其妙的,講了那麼多遍,都講不通。
“你不用解釋了,我不想聽。”孫棠知冷冷淡淡的,闆着臉轉身走了。
幾天後,老道長算好的吉日已到,蘇瑭一大早被兩個仆人抓起來,帶去洗漱過後,還特地安排換上了管事拿來的新制的衣裳,還沒吃上一口早飯,就匆匆被人押着,推上了一頂轎子。蘇瑭掀開轎簾,看見前前後後三四頂轎子一起被擡着,晃晃悠悠出了熱鬧的住房區,到了有山有水、風景秀麗的郊外。
彎彎繞繞的石子路的盡頭,就是孫家的宗祠所在。
那老道長早已準備好祭祀的東西,轎子停在宗祠大門口,從轎子裡下來的除了老太太,還有不少孫家老一輩的話事人,劉俊岐則是滿面笑容,一臉春風得意跟在後頭。
有那麼一瞬間,他看向孫家老輩的眼神黑的可怕,可在場虛僞笑着,眼神貪婪的孫家人,沒一個發現的。
孫家最近還發生了幾件大事,隻是蘇瑭被關着,不知道。
前幾日孫廷芠生了場大病,一直高熱不退,人都暈迷糊了,後面燒倒是退了,人卻一直沒醒過來,原本是在家裡請了家裡慣用的大夫看着,後面人一直沒見好轉,孫廷芠身邊一個康佳雲從自家帶來的小管事自作主張,把人弄到醫院去了。
人眼看着就要不好了,眼下,孫家唯一夠格的繼承人都這樣了,孫崇年不被老太太看好,又沒有經商的天賦,孫家老一輩的,那些貪婪的心思就又起了,借着這次宗祠祭拜的活動到了省城,指不定孫廷芠真出什麼事後,要耍什麼陰招分一杯羹呢。
今日祭祀,孫家嫡長房的兒孫是一個都來不了,隻有蘇瑭這個名不正言不順的長房孫媳婦。
老太太是怎麼看怎麼不順眼,她長歎一口氣,心裡梗得慌。
蘇瑭進門冥婚,原是要沖喜,彌補孫棠知的。隻是沒想到,這唯一的喜事一過,孫家就沒有安甯過,彌補也變成了戴綠帽子的笑話,偏偏給她長孫強按上這頂綠帽子的人還是……她都已經動不得罰不了的人。
短短一段時間就發生這麼多的事,老太太原本就老态的臉,不知什麼時候起,竟變得慘白可怖,好似彌漫上了沉沉死氣。
衆人的視線落在老太太和劉俊岐身上,神色各異。
祭祀的儀式開始的很順利,鳴鑼擊鼓的禮樂聲響起,蘇瑭心跳跟着一起加快,他扭頭,終于忍不住扯了扯孫棠知的袖子。
“都這個時候了,你确定孫崇年會來嗎?”
蘇瑭側着頭,卷翹睫毛輕輕顫動了一下,被仰頭用可憐巴巴的眼神盯着的孫棠知輕輕挑了下眉,就是不說話,隻搖了搖頭表示自己也不知道,蘇瑭憂心忡忡,眼眶都紅了一點,看着像是快要被吓哭出來了。
孫棠知惡劣地勾了勾嘴角,饒有興緻地欣賞了一會兒他可憐又可愛的表情。
紛雜的各種聲響中,老太太一夥人神情莊重地祭拜上香,過了好一會兒,蘇瑭身邊看管他的仆人推了他一把,示意他上前去,蘇瑭被推動着,紅着眼睛,待宰的羔羊一樣,慢吞吞走向祭台。
劉俊岐站在老太太身邊,視線從她枯樹般活不了多久的老臉,轉到虎視眈眈、從各地趕來準備分一杯羹的孫家長輩身上,嘴角露出一抹古怪的笑容。
蘇瑭被壓着跪拜上香,送進了宗祠,孫棠知緊跟在他身後,不知為什麼,竟也沒有人阻攔。
就在蘇瑭心生絕望之際,宗祠外頭異變突生。
嘈雜的聲樂中突然夾雜了突兀的槍響,‘砰砰砰’三聲,吓得衆人擠擠攘攘,議論聲在人群中突起的時候,蘇瑭還以為是孫崇年終于來救他了,激動地轉頭往宗祠外看時,卻被穿着黑衣蒙着臉,手裡舉着刀槍,突然闖進來的一群匪徒吓破了膽。
那群匪徒來勢洶洶,露出的眼睛兇殘又貪婪,一溜煙就團團圍住了孫家人。
為首的一個吊梢眼男人靠近了厲聲質問的老太太,刀抵在老太太脖頸松弛的皮肉上,“孫家老太太是吧?别嚷嚷了,當心老子一個手抖提前送你去見閻王爺!”
老太太出了一腦門汗,身體不停地顫抖着,連帶着聲音都有些抖:“你們還有沒有王法了,青天白日的,就敢如此行事?”
“少廢話,老子今天隻求财,你要是不配合,可就不能怪老子幹點殺人的勾當了。”吊梢眼不耐煩,手上用了點力氣,刀劃破了老太太頸上的皮膚。
老太太吃痛,嘶了一聲,下意識看向劉俊岐,渴望得到一個依靠,卻發現原本亦步亦趨跟在自己身邊的劉俊岐,不知什麼時候已不見了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