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棠知是臨到死時，才知道自己是被害得，他的病一直以來就不隻是因為娘胎裡帶來的體弱，而是孫家有人在暗害他。

大概是心中怨氣太重，死後靈魂才被困在房間裡。沒想到娶來的小夫人不僅能看到他，還不知怎的解除了他的禁锢，他的靈魂也好似被蘇瑭捆住了一樣，雖然現在能離開房間了，卻離不開他百米開外。

孫棠知跟着蘇瑭出了房間，一路穿過他熟悉的庭院來到大廳，見到憔悴的老太太時，心緒十分複雜。

在聽到她說要把孫廷芠過繼給自己時，神色冷漠。

這是他死後第一次見到老太太，因為老太太從來沒有去過他的房間。

孫棠知不知道為什麼，老太太會選擇隐瞞他病死的真相，也許是為孫家的安穩，可無論是因為什麼，他都接受不了。他掌家十多年，對孫家、對老太太，都是盡心盡力，哪怕是拖着病體。可偌大的孫家，就連老太太對他都……

孫棠知一向平靜的内心頭一次湧出這麼多的負面情緒，一見到老太太，他就不免想起徹底咽氣之前聽到的一切。

他閉上眼睛，想要平複無用的情緒，思緒卻回到他死的那個夜晚。

風聲伴着雨聲，夜涼如水。

黑暗中響起老太太貼身丫鬟的聲音，“老夫人，大少爺的病情惡化的有些詭異，我自作主張查了下，沒想到順藤摸瓜，發現了點蛛絲馬迹……大少爺這病，恐怕是從小就被……很可疑，要不要接着……”

壓低的聲音聽不真切，斷斷續續的。

沉默很久後，老太太開口了，她聲音悲痛，“不用查了，你就當不知道。”

“可是，老太太……大少爺的死明顯是有人暗害……這要是不查清，大少爺他……”

“棠知他是個可憐孩子，”老太太歎了口氣，“這件事你不要再查下去了，你就當不知道這回事，把它爛在肚子裡。”

“為什麼，老夫人，這……”

“人死不能複生，查到了，也隻會家宅不甯，按我的吩咐去做就是了，我自有安排。”

……

蘇瑭出了大廳，回房路上慢悠悠懶洋洋的，正看園林風景時，不經意間又瞥見輕飄飄半透明的孫棠知，又是吓了一跳。

他拍着胸脯呼了口氣，“你怎麼神出鬼沒的，吓死我了。”

“抱歉。”孫棠知低垂這眉眼，蘇瑭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是能感覺到他心情似乎不太好。

“你怎麼了？是……餓得難受？”

孫棠知搖搖頭。

初春的天氣，太陽曬在身上很舒服，讓人感覺懶洋洋的，可孫棠知是一隻鬼呀。

“是太陽曬得不舒服嗎？”

“我沒事，你不用擔心我。”

兩人正說着話，草叢中突然響起‘喵’的一聲，蘇瑭循聲望去，草叢裡突然竄出來一隻橘貓。

它的腳受了傷在流血，停在陰影處，可憐兮兮地‘喵喵’叫着，聲音很虛弱。

孫棠知見了，皺着眉走過去，蹲下看了看，蘇瑭跟着小心翼翼地靠近了，小貓咪沒有躲，叫得越來越可憐。

孫棠知：“它的腳踝被紮傷了。”

小貓咪右前腳一個五六毫米的血洞，深可見骨，蘇瑭看着都替它覺得疼，“看着像是被……簪子紮的，誰這麼狠心啊，太可惡了。”

蘇瑭摸摸橘貓腦袋，“也不知道是野生的還是放養的。”

“喵。”橘貓回應似的拱着腦袋蹭了蹭。

孫棠知眼神陰沉，“這是我的貓。”

孫老太太不喜歡貓貓狗狗，從不允許府裡出現這些小寵物。這隻貓是孫棠知撿來的，他那時候養在外面，等到他身體虛弱到出不了門，孫老太太才破例讓人抱回來給他解悶的。

沒想到他一死，這貓就過得這麼可憐。

“都沒人管管它嘛，餓這麼瘦，身上還這麼多舊傷。”

孫棠知看一眼蘇瑭因為心疼小貓而紅了的眼眶，“……”

一隻貓而已。

孫棠知不爽可不是因為心疼貓，他是氣憤，孫家仰仗他才有這麼豪奢的日子過，卻還有人虐待他的一隻小寵物。

蘇瑭将貓咪抱回了房間，碧玉送來早餐，看見貓時有點訝異，“橘子？少夫人，你從哪撿回來的？”

蘇瑭給小貓簡單清洗包紮了一下，“路過一個庭院時，它自己跑出去來的，我正好撞見，發現它受傷了，就抱回來了。”

蘇瑭用香皂洗了手，邊吃邊問：“碧玉姐，我等下可以出門帶它去看獸醫嗎？它的傷口有點深。”

“少夫人，叫我碧玉就可以了。”碧玉将餐食擺放完，“少夫人慢吃，我去讓阿财給您備轎子，您以後有需要，吩咐他一聲就行。”

阿财是之前在孫棠知身邊跟着的，孫棠知死後調到了管家手底下幹活，又被孫老太太安排伺候蘇瑭。

“好，謝謝你了，碧玉姐。”

碧玉聽了，眉毛微蹙了下又展開來，“少夫人太客氣了，這些都是碧玉分内事。”

蘇瑭一口一個小籠包啃得正香，孫棠知突然在對面坐下，看着他歎了一口氣，眼神有點哀怨。

“你……你别這麼看着我。”蘇瑭含着一口包子，臉頰都鼓起來一邊，活像隻嘴裡塞了好多橡實的小松鼠。

孫棠知挑挑眉，“我好餓。”

自從蘇瑭來到他身邊，這種饑餓的感覺就越來越強烈了。

蘇瑭咽下嘴裡的食物，懵懵地開口，“要不你……一起吃。”

“我陽氣應該很足，不過你也悠着點哈。”

房間裡響起一聲輕笑，孫棠知飄到他身邊，臉湊到他頸側，“你不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