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每晚都失眠,在死亡夢淵中掙紮,尖叫着醒來。
他流浪了三十多年,孤行于杳無人煙之境,放逐自我。
戰場的血與暴戾是他用來平息成年後力量失控的磨練。
這一切,始于愛,囚于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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琪瑤看着天空中冰薄的勾月,顫抖地吸了口氣,搓了搓涼透的小手,抹了抹發涼的眼角。
她不知道。
她竟然一直沒發現。
她喜歡的人在生病,一直一直都沒有好。
奧倫是有些大男子主義,但他悄悄親手給她做廚具呢;他是有些自私霸道,但他一直在慢慢地為她做改變,不管是去戍邊還是來帝都,最終還是由她自己做選擇;他也不是真的冥頑不靈,隻是她還不夠了解真正的他,她竟然一直不知跟自己睡了那麼久的男人,是長年的失眠症患者?!
她不知道,他把她圈在行宮裡,隻是因為她是剛剛分化的野生雌性,非常脆弱,她沒有家人的保護和指導應對分化後接踵而來的身體變化,稍不注意,可能就被當成了普通兔子,進了狼嘴,成了盤中餐。或者,因為無法自控的信息素,引誘被亂七八糟的雄性蹂躏,輪為生育機器。
他說,不會讓她懷孕,更多其實也是因為她太小了,她那時候的身體沒有進行龍化,孕育龍族就是死路一條。
獸人成年至少也要等到50歲之後,她心理年齡雖然要滿20了,但身體年齡其實在所有人眼裡,還是個寶寶。要不是因為她分化之後突然進入發情期,這大概是跟她的純血統有關系,以奧倫的定力也可以壓抑下對她信息素的影響,是她自己選擇要跟他發生關系。
好多事情,她在之後慢慢了解了真相,雖然吵架時鬧得厲害,她還是會選擇回到他身邊。
可是她竟然不知道,她是被他那過于強大的黑龍形象給騙了啊!
她才發現自己這麼膚淺。
不知道強大如他,其實一直在害怕,在恐懼。那些暴躁,拒絕,死心眼,不夠通情達理,傲慢自負,高高在上,禽獸般的言辭,固執,都是因為他在怕。
她不能像他的雙胞姐姐一樣感同身受,若是她在第一次從愛麗莎那裡聽說這件事時,能想到的話,也許他們就不會老是為這件事争吵了。
她竟然無知地,一次又一次地觸及他的恐懼和心傷,而不自知。
啊,真該死!
琪瑤回頭沖進殿内,沖向皇後的寝宮。
但臨到門前,她又放慢了腳步,感到沮喪……就算如此糟糕情況,他也不願意告訴她,她現在冒冒然地跑進去,也許會讓他更難受暴躁。怎麼辦?
琪瑤看着厚厚的殿門,又猶豫糾結,突然又吸了一口氣,悄悄拉開了一道門縫兒朝裡探。
内裡太大了,也沒有小夜燈,黑洞洞的隻看到月光投入的窗邊桌影,再往裡就瞧不清了。
她用力嗅了嗅,嗅到了熟悉的味道,猶豫了一下,一狠心直接化形從裙角下鑽進了門縫内,大門自動關上。
已經有好長段時間沒有化形過了,琪瑤感覺有些不同,但一時說不清,眨眨眼,獸化時的視野比人類狀态下似乎要好很多,入目除了東西過于高大,都能瞧得清楚。
她邁着小爪子朝氣味傳來的方向跑,跑啊跑,跑啊跑,深覺皇後的寝殿真是太、大、了!
她以為奧倫和自己的寝室已經很大了,沒想到啊沒想到,皇後寝殿大概有他倆的加起來還要再乘個二倍,籃球場都不好意思做比較,足球場的一半吧!
砰,突然撞上個東西。
黑糊糊、冷冰冰、硬梆梆,大得出奇。
小兔叽擡起頭,站直身,仰起腦袋,差點翻倒,也沒看到黑色巨牆的根源是個啥?!
她也不着急,後爪一蹬,跳上黑色巨物。
嘩嘩,吱吱……吱吱吱,嘩嘩……
爪子踩在冰滑的硬體上,發出有些脆的摩擦聲,好在這玩藝兒表面凹凸不平,尚能着力,她又抓以撓地蹭了上去,順着感覺有點崎岖的路面,往裡走。
但很奇怪,月光都被巨物擋住了,越來越黑了,啥也看不到。
唯一可以肯定的是,那個男人熟悉的氣息越來越濃了,直覺告訴她,人就在前面。
小兔叽吭哧吭哧往前跑,感覺地面有些起伏跌宕,隐隐約有所感。
這玩意兒好像是……
唔,勾到了!
一種粗糙的、蓬松的、絨毛似的東西,這東西上面散發着男人非常濃重的味道,都有些嗆鼻。
“叽……”
她打了個噴嚏,聲音其實很小,但随之而來帶起整個地動山搖般的變化,她差點兒被掀下去,好在爪子及時勾住了那團絨毛,挂在了半空中,正好對上一片金閃閃。
金閃閃内宛如黃金璀璨,内裡緩緩收縮的細緻紋路漂亮極了,中間裂出一道豎窄黑縫。嘩啦,兩片橫睑左右一碰,又迅速分開,中間的黑縫兒擴大了一倍,映出一隻黃褐色毛絨團子,團子略圓的腦袋上驚豎起一雙圓耳,黑葡萄大眼瞪得滾圓。
“呼——”
一道沉長的龍息噴出,把小兔叽吹得在空中來回晃蕩。
“叽叽!!!”
奧倫~~~~
剛才爬睛來時,她就猜到了,但她肯定之前化形進門時,這屋子還沒有這麼大隻龍蹲這兒。
突然醒覺,原來寝殿搞這麼大,都是方便化身原形啊!那一個籃球場确實裝不太下。
不對,該不是他已經發現她來了,故意化成龍,不想跟她說話?
琪瑤心裡一酸,爪子也再兜不住龍須,摔了下去。
黑龍昂首而立時,足足有兩三層樓高,她一個小兔叽摔下去,重力加速度沒變的情況下……
“叽!!!!”
被接住了。呼~~~~
但下一秒,她又被扔回了地面,翻了兩圈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