琪瑤看了看那個地名，新文化街45号，美美德紡織廠對面。

看到這兩個名字，讓人震驚，又莫名親切。

琪瑤去了新文化街，街面窄小，居屋與小店輔擠擠捱捱，淩亂肮髒，來往人員鄉音龐雜，有不少算是“北漂”而來的南方農人，正是這個城市最低層的寫照。

45号院看起來有些年頭，是曾經的大戶人家。小孩在門口玩石子，還有賣茶水和煙的小少年穿梭在人群裡，台上是正在做女性衛生宣講中年女士，胸口别了一個掌心大的黃色徽章。

台下有年輕的女士正在給聽講的衆人派發傳單，琪瑤要了一份，看到上面主要都是圖畫，配了幾個文字。拿傳單的人好奇居多，有一半以上人婦人們完人不識字。

琪瑤心下暗驚，她從行宮到親王宮，宮裡的女侍男仆幾乎都是識字的，識字不多，基礎知識都很清楚。即使隻是知曉這一點點在她看來隻屬于常識性的東西，女侍男仆們在純粹的農人們面前就有種天然的優越感。

她還記得當時來行宮參加慶祝宴會時，宮裡的小女侍和男仆們看那些外聘女侍的眼光神氣都帶上了輕蔑不屑。

台上的衛生宣講結束之後，要派發一些衛生用品，剛才聽得意興闌珊的婦人們一聽到有便宜免費東西拿時，都蜂湧而上。

這講演結束後，琪瑤想要上前跟講演員交流，聽到年輕的對中年講演員抱怨。

“夫人，這些人根本沒有好好聽，就是等着來拿東西的。有的每次都來，我問他們聽懂了沒，會不會用，她們滿口都是謊言。他們根本沒聽懂，東西全拿去攝政公園賣掉了。等回所裡，那些臭男人又要笑話咱們做白用工，浪費所裡的經費，對牛彈琴！”

“别灰心！還是有很多人願意了解這些知識的，我們沒有白做。那些臭男人愛說什麼，你别往心裡去。呵呵，我看愛往你跟前湊的臭男人，不都是幫你提資料，扛物資的嗎？你可以趁機跟他們交流一下，給他們……”

小幹員明顯很不開心，中年女幹事很耐心地勸說，兩人一起離開。

琪瑤正想追上去打招呼，被小朋友絆到，就跟熟人罩了面兒，正是早前在攝政公園裡遇到的母子三人中的小妹妹。

故人相見，份外高興，小家夥拉着琪瑤找到了也在45号院裡聽講演的母親。

織娘名叫瑪吉，手裡正拿着剛發的女性保健用品，正跟幾個婦人交流，那些人要收她的用品，她拒絕了。再見到琪瑤，瑪吉也非常驚喜，邀琪瑤去家裡坐，透露了當日騎士送補償金的事。

琪瑤隻問，“這些東西可以賣錢，你怎麼不賣給她們？”

瑪吉怔了下，躊躇又有些尴尬道，“安小姐，不瞞您說，我也賣過。但是後來我家雄性從廠裡回來給我講了一些事，我覺得咱不能隻貪圖眼下的便宜，耽擱了孩子們的未來，希望他們能多跟幹員學習，能比我和他們父親更像個城裡人。我還聽說，未來咱巷子要開掃盲學習班，讀書認字好啊，帳房裡的随扈都沒人敢欺負，說不定咱孩兒的孩兒還有機會成為尊貴的書記員……”

琪瑤在新文化街逗留許久，臨近晚時，在騎士們的催促中才離開。

之後她再見了梅爾夫人，兩人聊了一整日，半途還有突然微服出宮的皇後加入。琪瑤終于确定了自己未來學習努力的方向，回頭就去了科學院見奧倫，商量入學事宜。

“女性事務官。”

奧倫重複出小雌性的關鍵詞，神色嚴肅，“要去街頭講演，做宣傳。還要摻和别人家的家務事，可能随時面對雄性攻擊的危險。幫雌性打官司，很可能還得自己掏錢。”

他合十的十指慢慢扣緊，“琪瑤，你确定要做這種吃力不讨好的工作？”

琪瑤以為會聽到諸如“散财童子”的嘲諷，好在沒那麼露骨嘲諷，她認真解釋，“我知道你會擔心我的安全，我想再請你多教我一些防身術，我會多備幾罐防狼噴霧的。哦，我去科學院的研究部門問過，我設計的這種防狼噴霧的有效性很不錯，就是在貴族雌性之間也很适合推廣，我想申請個專利，賺一點小錢。不會讓你破費的……”

她的酒水事業還在源源不斷賺分紅，仗着他的身份，約克和蒂蒂非常信賴她，其他物流商們也不會輕易毀約出去單幹，她的小金庫暫時運行良好，她是打定主義要當散财童子了。

奧倫默然無語，目光直直看着口若懸河、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姑娘。

腦子裡不斷轉出父親的嘲諷，兄弟們的刻薄預言，仿佛全都應驗，他的額角正在抽痛。

“阿倫，你聽我說啊！”

“要好好說話，就先從我大腿上下去！”

“現在又沒人。”

“如果我不答應你的要求，你是不是就會自己下去？”

小雌性癟下嘴，小手故意在他整齊挺闊的衣領上揉了兩把，才徑自溜走。

琪瑤重新坐好，“你說吧，要怎樣才肯答應？”

奧倫道，“如果我不答應，你是打算出逃，還是擡出我母後？”

琪瑤望窗，“這都是最壞的打算，最後的退路，我覺得目前這種小事兒用不着動用這種底牌，以殿下您的智慧，一定能替我想到兩全齊美的辦法。”

小雌性又開始朝他猛眨眼亂放電，最近她這些壞招兒越來越多，他已經一再警告自己不能失去原則心軟。

“你還沒有去皇家女子學院看過，我建議你先去那裡旁聽學習一周。”

“就一周嗎？那好。”她抿抿唇，“但我有一個要求。”

“如果你是想要我答應你兩頭都同時進行，我現在就告訴你，不可能。”

琪瑤在心裡腹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