琪瑤此時的心鏡與奧倫那日離開時,已經迥異。
看着好幾日未見的男人,其實沒有一日斷過他的消息。皇宮很大,女侍男仆總會忙裡偷閑聊八卦,關于宮外的消息也并不閉塞,能從進宮議事的官員嘴裡聽到不少時髦八卦,其中皇子們的八卦最多。
譬如,大殿下奧古拉斯模樣和氣質,幾乎是皇帝的翻版,但與皇帝并不親厚。二殿下拉斐爾的母親是人魚族,在皇室後妃的畫像裡,美得眩人眼眸,那幅畫平常都是被厚布掩蓋住,琪瑤看了一會兒就發現有種熟悉的感覺,跟同拉斐爾直接對視時一樣,覺得不安又詭異,皇後很快發現了她的異恙,立即讓人把布幕掩了回去。
但更多的,都是奧倫的事。
少年時期的奧倫就同大多中二少年一樣,調皮搗蛋,活潑好動,性格爽朗,熱情純真。完全不像現在高傲冷淡、不易親近。
琪瑤對上金瞳的一瞬間,又被眼底的淡漠疏離刺到,垂下眼,小聲喚了一句。
“奧倫。”
這聲喚也帶着幾分疏離的味道,奧倫目光在小雌性身上仔細逡巡一圈,發現她确實瘦了。他五指微收,以為放她在宮裡安靜,她會好一些。大抵是宮裡那些閑言碎語更擾人,這裡并不适合她休養。
他沒有應,琪瑤心又往下墜了三分。神色似乎也不太好,她心裡更沒有底。可是這一次不一樣了,就算沒有底,她也打算不能再像之前那樣歇斯底裡地胡亂發洩。
她交握的手指不斷緊攪着,目光垂落在他的黑色皮靴上。
低聲說,“我,我向那天歇斯底裡胡亂說的氣話,跟你道歉。”
“這幾天我想了很多,我那天太沖動了,說了很多氣話。你知道,”她終于擡起眼看着他,“人在生氣的時候總會口不擇言。我并不是真的那個意思……你知道的,對不對?”
奧倫看着小雌性,沒有回應,他唇角緊抿,看起來有些冷漠殘忍。
琪瑤心裡的難過開始決堤,“我想說,與你有關的事情,并不全是讓我覺得難受的,其實你是個好人。”
說到這裡,氣氛卻好似變得更糟糕了。
——哈哈哈!奧倫,知道嗎?女士們最近流行的拒絕詞令,你是個好人。一張好人卡,祝你走天涯!
——這話可太惡毒了!不,簡直就是詛咒。
——靠,我甯願她們嫌我床上太努力,永遠有動力!
——該死,這是誰發明的,爛好人會讓人萎掉的!
“奧倫,你說我是你唯一的小雌性。其實對我來說,你也是我唯一的雄性。”
“夠了,不用再說了。”奧倫一口打斷談話。
“我今天來,并不是為了要你一句好人的評價。”
“就算你很讨厭這個世界,你已經來到這裡,就必須學着适應這裡,這是你的命運。”
“我也不喜歡這個該死的世界,但我不會放你自由。”
“你的确不是我的寵物,但你依然是我的雌性。”
“如果你想讓他們給你取樣,那就取。我不會再攔!”
“就像你不能向我妥協一樣,我也有很多事無法向你妥協。”
說完,他轉身就要走,也清晰感覺到她呼吸混亂,喉頭吞咽,淚腺氣味開始分泌,苦澀總比甜密多。
他停住腳步,沉聲吐出最後兩個字。
“很可惜的是……”
“我可不是好人!”
抱歉的是,他第一次見到她,抱她回自己的屋中,沉進那個巨大的池子裡時,他就感覺得到她是個倔傲的小家夥。
她被灰狼追逐了一天一夜,以如此弱小的鼠兔之軀,誓死也要逃避斯昂的求偶,就算一時向他妥協求助,也不可能磨滅骨子裡的那種驕傲自恃。
她跟他要求的是“交換”,她從未被他一眼迷惑。
她與這個世界别的雌性是不一樣的,小小的身軀裡,聰穎可人,又固執驕傲得不得了。
她是他妄想馴服卻始終馴服不了的存在。
獨一無二。
他忍不住好奇她,關注她,每次回宮時都想第一眼看到她。他開始了解她,越了解卻又越開始不安。
他告訴自己要掌握她并不難,方法太多,可每一條都舍不得用在她身上,他隻能一次又一次警告她。她卻并不知道,真正的囚禁掌控束縛剝奪有多可怕,她還是個孩子!
他對着像孩子一樣的她,充滿了欲望,無法克制,不斷膨脹,而感到羞恥,煩躁,甚至卑微,恐懼。他不想承認這樣的自己,不想面對可能會失控的狀态。
他甚至恐吓她!
看她乖乖縮回自己的小窩兒,就算暫時分開兩地,她也在他的地盤上,她就像那牽着風筝的小手,不管他離得多遠,最終他也不可能掙脫她的手,會回到她身邊。
沖動也好,道歉也罷,他可不是她說的什麼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