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栩便忙笑着欠身,“竟是嫂嫂。許久未見長嫂,也不知嫂嫂如今身體如何,孕期是否安康?”
即便孕相盡顯,馮黛珠依舊朱顔華貴,臉上妝容一如既往地招搖精緻。她有些吃力地托着自己高高隆起的小腹,朝着林栩親近一笑:
“雖是母親體恤我孕期辛勞,但是尋常的禮數我是不願少了的。隻不過最近卻也吃力些,小家夥在肚子裡很是鬧騰,倒也愁人。”
林栩便又溫聲寬慰幾句。
馮黛珠身邊的常嬷嬷一向面色和善,滿是皺紋的臉旁掬着笑意沖林栩解釋道:“這會子雖是開春,晨夜交替間卻難免着了風寒,眼下還得進去請安,便不再叨擾您了。”
幾人便又作别。
待她走得遠些,二人穿過一道又一道的回廊,回到别院的假山旁,竹苓瞥了眼四處,方輕聲道,“奴婢瞧見方才大少夫人的面色雖有妝容遮掩,瞧着卻不大似從前呢。”
竹苓一向是她身邊最穩妥細心之人。林栩不由得滿意道:“你也覺察到了?”
竹苓點點頭,小聲道:“嗯,奴婢雖不知緣由,但想來大少夫人有孕以來自是府内頭一份的尊貴,吃穿用度皆是極好的,又有老夫人那邊特意送去的嬷嬷貼身照顧起居,按理說應是不會過度勞累的。”
方才她與馮黛珠雖不過匆匆閑聊幾句,但卻也能看到馮黛珠滿面粉黛之下極力遮掩的疲憊。雙眼下的烏青,若非接連數日未得安寝,決計不會如此明顯。而那常嬷嬷,想必也是怕被她瞧出有何端倪,方快速作别離去。
今日請安,倒是将府裡許久未見之人都見了個完全。林栩勾唇一笑,又見着一身嶄新裝扮的芳杏在院子前方忙碌時,眼底的笑意随之也加深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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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回至寝殿,便有絨薇端來文火慢熬成的藥膳,林栩趁着熱氣用了,便再強撐不住,隻昏昏沉沉地躺下。
卻是許久都沒有這般毫無憂慮侵擾,這一覺睡得也格外安穩些。又是連着做了好幾個夢,可她不願醒來,連着夢境也覺得格外虛幻而記不真切。
待身邊逐漸有了陸續的人聲和其他響動聲,林栩方才緩緩睜開雙眼。
眼皮卻仍舊格外沉重。
見她醒了,秦嬷嬷關切地仔細瞧了,方為她壓緊被角兒,略帶責備道:“可算醒了,小姐這一覺可算睡得安穩些,卻是着了風寒,還連帶高燒了一整夜,倒叫老奴魂都吓沒了。”
林栩不明就裡地想要張口說話,卻發現喉嚨發緊,竟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秦嬷嬷心疼道:“小姐這是前些日子日夜憂思而落下的病根兒,又整日操勞,昨夜又因為那鳥兒的事一夜未得安眠,方才病症加重許多。不過已經請了兩撥大夫給您瞧過,隻囑咐讓您好生歇息着,萬得将養些時日。”
林栩掙紮着看向窗外,卻見已是一輪紅日低垂,倒像是傍晚時分。
見她想要起身,身邊便有一道嬌俏聲響起:“夫人可是想坐起身來?奴婢給您拿幾個軟墊,靠在腰後,您也舒服些。”
這女聲卻陌生得很。林栩吃力的睜開雙眼,才将眼前那個忙前忙後的身影看得清楚些。
芳杏揚着一張嬌俏臉旁,手腳也格外麻利。片刻間便為她取來了幾個雕花靠枕,又十分有心地為她墊得高了些,這才殷切地扶着她坐起來。
林栩看在眼裡,并不言語。竹苓端來一碗熱茶,許是察覺到她眼底的憂思,忍不住溫聲勸慰道:
“夫人莫要擔心,大夫說了,您身子并無大礙,想必将養些時日便能康複。二爺昨夜擔憂的滿臉急色,一邊在您床前踱着步子,一邊怒斥着大夫,還将整個别院的下人幾乎都訓了一遍。奴婢瞧着,爺對您生病之事,十分在意呢。”
窦言洵......林栩聽聞,忍不住眉頭一緊。
她還有話想要問他呢。
既然那日到過西次間之人唯有芳杏,那麼給兩隻鳥兒下毒便并非他指使弄玉所為。可面對她的責問,他為何當初卻隻言片語都不解釋呢?
她四下張望,卻尋他不見。
竹苓接着道:“今辰爺突然接了上峰的任務,說是因着公務,恐怕得到臨鎮走一趟,說是要處理些莊田賬面之事。二爺怕您醒來後他不在身邊,特意吩咐奴婢告訴您,讓您好生歇息,不必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