豈料就在她好不容易才站起來,手即将觸于那扇緊閉的木門之時,身後卻被人一把拉住,那名叫做風螢的婢子不依不饒,當即便攔斷了她的去路。
“這位姑娘,看你裝扮想必也是這林府得臉的丫頭,怎的這般急沖沖的?今日好歹是你家小姐難得的及笄大日,你這般馬虎莽撞,倒要讓我們這些外賓們看笑話麼?”
竹苓顧不得自己的鼻孔還在淌血,已然恨得咬牙切齒,當即便怒道:
“這話說的倒好笑,你們主仆二人守在在東房門外,卻三番兩次無顧阻攔我,究竟安的是何心思?我身為小姐的近身侍婢,小姐眼下獨身一個在裡面,理應是該照應着的,又幹你二人何事?”
姚素然聞言勾唇一笑,描摹精緻的眼尾閃過一絲淩厲,面色卻十分淡然,輕飄飄道:
“你既說了你家小姐獨自一人于這東房之内,如今依着及笄禮的流程,左不過是在更衣罷了,那你又急什麼?況且我身為今日你們林府下帖相邀而來的賓客,又惦念着與你家小姐的往日情意這才擔了這贊者,不辭辛勞的守在這裡,本該當一句謝謝,可我方才在這裡,不僅未聽得半句謝言,反而依你之言,話裡話外盡是信不過我們胥國公府的人了?”
雖然她早就有所耳聞這國公府的小姐一向牙尖嘴利,但此番聽姚素然不過冷冰冰幾句,卻句句暗含機鋒,不免冷汗叢生。
竹苓頭腦聰慧,自知此時不是與姚素然争個高低的時候,故而彎了彎身子,強忍着周身疼痛,輕聲道:
“多謝今日姚小姐貴臨照拂,國公府如此情誼自然是林府上下感念非常的。隻是畢竟吉時已到,奴婢是擔心自家小姐在裡面遇到什麼問題耽擱了,這才言行急切,還望姚小姐千萬不要介意才是。”
見她終于不得不服軟,風螢當即篾笑一聲,正開口欲再說些話,卻聽得幾人身後有一朗聲悠然響起:
“我當正堂絲竹不絕便已熱鬧非常,怎得大家全然聚在這裡,可是又有何好戲上演?”
趙弗昌搖着扇子,不知何時亦站于離衆人不遠的院落中。
竹苓一向久居内院,對這位本不熟悉,卻見其亦是衣着華貴,儀表不俗,先前倒像是在賓客席見過一兩次,隻能猜出大概亦是位受邀而來的世家公子。
然而身旁的姚素然卻好似松了口氣般,眉宇間登時籠上一層得意之色。風螢則是規規矩矩的行了禮,嬌聲道:“見過趙公子。”
眼見人越聚越多,這幾人卻全然沒有半點離去之意,反而就寸步不離得守在這東房門前。竹苓的一顆心也高懸起來,她直覺姚素然正一手謀劃着什麼,倘若小姐真的遭遇什麼不測......她又該如何是好?她的額頭上沁出密密麻麻的汗,卻也明白外人在此,行差絕不能踏錯絲毫,否則絕不是她一個小小丫頭能擔待的。
正焦急時,她餘光瞥見遠處折廊花牆下安然伫立的兩名高大魁梧的身影,正是從前跟随表少爺,如今留下照看小姐的二位護衛!
竹苓當即靈機一動,向着東房那扇雕花木窗高聲道:“小姐,您可更好衣衫了?還是想稍作歇息,待奴婢喚周齊為您添些茶來?”
她身子向前探着,目光卻不停地向遠處望去,朝二人使着眼色。果然,周齊聽到他的名字回過頭來,又見竹苓滿臉是血,神情焦灼,當即便沉下臉,與周全對視一眼,二人便提着刀大步流星向院中走來。
竹苓這才穩了半分心神,便見周齊面色沉郁,低聲問她:
“可是出了什麼要緊之事?小姐可還安好?”
竹苓搖搖頭,眼神中卻有止不住的慌亂,隻得低聲道:“按理小姐此時應在東房内更衣,如今卻半晌沒有動靜,還請兩位大哥幫忙守在門口,容我進去瞧一眼。”
周齊聞聲便點了點頭,他長得人高馬大,又因長久習武而面色黝黑,與周全匆匆對視一眼,便神色陰郁地掃過衆人,提着刀候在木門的兩側。
風螢欲言又止,雖想出言阻止,但見二人面色鐵青,一時亦被吓得縮了縮脖子,不敢出聲。
竹苓走上前,輕輕叩了叩那扇緊閉的木門。
内裡仍舊無人應答,卻依稀能聽得女子的嗚咽聲與器物被驟然打翻在地的叮當聲響。衆人聞聲皆臉色一變,竹苓連忙使勁推動木門,卻見那扇門紋絲不動,竟是被人從内裡擋住了。
周全臉色一變,當即便使勁全力向那木門直直沖撞而去,他使出全身力氣,狠狠沖撞數次,片刻後那扇木門終于應聲倒地,竹苓慌忙跑進東房内。
卻見内裡一塵不染,打掃的幹淨整潔,正中間擺放着一個碩大的浴桶,那正是清晨小姐在此沐浴所用。而屏風旁的地闆之上,則有不少青瓷碎片鋒利掉落在地,那屏風之後,有幾件衣衫挂落在屏風四處,她心跳如鼓,屏住呼吸,終于鼓起勇氣向前探看。
卻見屏風之後的貴妃榻上,林栩被一個身材高大的男子直直壓在身下,而那男子身着上好的軟緞,如今卻淩亂不堪,而他的後腦,正汩汩流出血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