瀾月眼底漫上一層憂色,遲疑了片刻,方低聲道:
“你記得從前齊氏身邊的大丫頭醉枝麼?從前在府裡也是十分得臉的,卻說沒就沒了。那場時疫來得蹊跷,而自那之後,齊氏斷了臂膀,也漸漸不如從前了......”
“您的意思是?”畫梅面露不解。
瀾月撥弄着手中的紗布,已經有紅色的血漬漸漸漫了出來,隔着層層紗布,卻也沒剛才那樣驚心可怖了。
“林府雖人口簡單,但齊氏得寵跋扈甚久,恐怕早有人看不下去了。”
畫梅眉頭一跳,怔了半晌方默然開口,卻也隻敢斷斷續續地問,“您是說,小姐她……”
瀾月揚起頭,隔扇後有窗外朦胧月色依稀可見。她的語氣也輕飄飄如遠山霧霭般,很快便消逝而去。
“齊氏愈刁縱乖張,愈會引來殺身之禍。而我瞧着那背後靜靜蟄伏之人,恐怕也不會讓甯靜再維系多久了。”
.
端和長公主府位于沐京皇城外的城南永安坊,本朝隻此一位長公主,又與當朝皇帝乃一母同胞所生,因而享盡殊榮。不僅長公主府修建在最為奢華典雅的永安坊,與當朝同樣權勢滔天的懋親王府宅臨街相望,就連護衛都一應選用全沐京最為身手矯捷的高手。朱牆碧瓦,華貴莊嚴。
林栩坐在一頂花梨木軟轎中,透過薄紗的轎簾依稀可見遠處長公主府的大門仍緊閉着,門前有一衆身着锃亮铠甲的侍衛站崗。
晴蕪小聲道:“小姐,左右坤柔郡主是不會出來見您的,咱們又何苦在這巴巴兒地等着。不如還是先回去吧。”她手中捧着一個做工精巧的朱木漆盤,之上呈着數支雕刻精美的鳴镝箭矢,前鋒以獸骨精心磨砺制成,華美而鋒利。
小姐近日得空便躲在房間内研究箭羽的制作工藝,更是特意尋來表少爺的弓箭細細研究,又一連問了許多表少爺關于箭羽的使用手法。
如此耗費心血準備數日之久,專程趕來登門道謝,誰知向門口侍衛通報過後,坤柔郡主隻說身體抱恙避不見客,連大門都不給開,小姐又何必在這苦苦等候?
“無妨。既然坤柔郡主不肯出來見我,那咱們便将謝禮送去聊表心意便是。坤柔郡主當日在衆人面前為我解圍,我又如何能沒有任何表示?”
林栩面色平靜,即便吃了閉門羹,在這裡苦等了兩個時辰,此刻也隻是細心地将箭羽一一仔細用紅絲絨布包好,又安穩放回木漆盤上。她雙手提起淡紫色裙裾,邁步下轎後便施施然走到府宅前伫立的侍衛面前。
“既然今日坤柔郡主不便出門見客,那奴家便先行告退了。隻是這鳴镝箭羽畢竟是我親手打磨研制,也算費了番功夫。一應是當下校武場最時興的款式,還請幾位幫忙轉交給郡主。不然我平白受了郡主恩惠卻無以為報,心中實在難安。”
侍衛們平日裡所受訓導極嚴,外來人馬及物品一應是不收的,故而方才晴蕪在門前苦苦哀求半天也無濟于事。但此刻見林栩言辭溫軟,人亦是彬然有禮的模樣。并且當她雙手捧着那木漆盤時,不經意地顯露出手心和指尖的繭痕。幾人相觑,一時卻也不好再拒絕,便伸手接過,應允會轉交給郡主。
.
翌日,林栩依舊起了大早入宮進學。
如今,她入芝瓊堂已兩月有餘,從前雖然底子較其他人薄弱,但曆經每日廢寝忘食的刻苦進讀後,也漸漸得了博士傅笙些許青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