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olumn fifty seven
我當然不會忘了這些禮物。
我将懷裡的布料扔到房間裡的床上,準備打開行李袋将它們放進去,這的确是合适的旅行紀念品,卻不合适真的穿上身。可是還沒等我拉開旅行袋的拉鍊,就發現一個嚴重的問題。
在鼓鼓囊囊的兩個旅行袋旁,還放着一個黑色的行李箱,它就像它的主人一樣,以一副拒人于千裡之外的樣子站在那裡,高高昂着頭,看不起任何人與事物。
停下拉開旅行袋的手,我想凱比大概是太過節約了。節儉是種美德,但這種美德也得用對地方,我想我和凱厄斯的關系,還沒好到能共用一是室的地步,盡管吸血鬼不需要睡覺,但基本的洗漱問題仍然是每天早晚必修的功課。
我該去找她多要一個房間,這應該并不為難,艾蒙的宮殿看上去很大,和普奧利宮差不多,甚至因為建造在沙漠深處,占地面積甚至要比普奧利宮更勝一籌。
“你要去哪裡?”還沒等我走到房間門口,房門就被打開了,凱厄斯抱着一大摞文件夾走進來,很順腳地踢上門,将懷裡的東西“嘩啦”一聲全部倒在桌面上。“我就知道艾蒙絕對不會安什麼好心,你該來看看這堆東西。”
他憤怒的手指戳上文件夾封面,險些沒把薄薄的塑料戳穿。“他存心給我找麻煩。”
如果不是知道這些資料是凱厄斯親自去找得,我會很贊成他的話,但現在我隻想抱頭苦笑。還沒等我苦笑完,身後又響起他的聲音:“這是什麼?”
我回過頭,發現他正驚疑不定地瞪着床上那一堆布料,我連忙跳起來把它們卷起來塞進旅行袋裡,“這是拿來擦東西的抹布。”
我可不想告訴他這其實是蒂亞送的禮物。凱厄斯多疑敏感的内心無法容納任何善意,他就像是一隻發育良好過頭的刺猬,渾身上下沒有哪個地方不寫着咄咄逼人。
“抹布。”凱厄斯苛刻地掃視了我抓在手裡的布料一眼,“差不多吧。”他絲毫沒有意識到那可能是給他自己的衣服。
我們的前半個下午都用于閱讀有關近郊的田産和市中心商鋪的資料。
這些資料需要先被整理歸納,田産要分類出收成良好的,收成一般的,和收成差勁的三類,而商鋪則根據所處地段和産業類型進行劃分。這種粗略的劃分過後,還需要根據它們在所屬範圍内各自的收益進行細分,是個非常需要耐心的活。
也是個非常不适合凱厄斯的活。
“我敢肯定,阿羅現在正偷着樂呢,馬庫斯絕對坐在他旁邊,那個以成為雕塑為樂的怪人。”凱厄斯看累了文件就把資料往桌上一丢,開始抱怨阿羅,偶爾扯上馬庫斯,這是他自我恢複的一種方式。
“阿羅和馬庫斯···我覺得····我覺得他們還不錯。”我一定是資料看暈了頭,又或者是上午受夠了面對艾蒙時小心翼翼的說話方式,所以才會忘掉凱厄斯不容置疑的個性,開始沒頭沒腦地與他辯駁。
“哼哈···還不錯,是還不錯。”即使是工作的疲勞也不會削弱凱厄斯的鬥志,他快速掀過三四頁紙,抓起鋼筆重重畫一個圈又寫一串字,“哼···還不錯。我倒是想知道還不錯在哪裡。你有兩個兄弟,一個說話你總聽不清,另一個說話你總聽不懂。”他重重點下最後一筆,筆尖戳穿好幾頁紙,發出嘶啞的摩擦聲。
我已經無暇思考一個房間還說兩個房間這種微不足道的事實了,大腦的思維隻夠我保持坐在地毯上,一條腿曲起,夾着鋼筆的手肘擱在膝蓋上撐住沉重的腦袋,另一隻手按住放在大腿上的文件夾,上面陌生的字母讓人頭腦發暈。
艾蒙到底在這份文件上使用了多少種語言?意大利語,還有我應該見過幾次很眼熟,但完全不認識的語言文字。
“你能···你能幫我看看這段是在說什麼嗎?”我實在捱不過那一大段陌生文字,糾結猶豫一會之後還是站起來把文件夾推到凱厄斯面前,撒旦啊,請饒恕我吧,這些字母實在難纏。
“希臘文和英文。”凱厄斯隻掃了一眼就快速下了結論。希臘文,又是這種陌生的文字,我不無惱火地想,“這家商鋪占用的地皮年代久遠,裡面部分資料還是從以前遞交給沃爾圖裡的審核材料裡直接裁剪下來的,有希臘文很正常。”
“但是我看不懂。”我幾乎有種無地自容的崩潰,盡管這種羞愧看起來毫無道理,沒有人規定現代人必須要精通希臘文。
“你可以學。”凱厄斯說着抖掉腿上攤開的文件,往後一推椅子站起身,他一點也不見外地拉開我的旅行袋,在一堆資料裡挑挑揀揀一會,“都是廢品。”他最終下了個結論,然後打開自己的箱子,又是一通翻翻找找,兩本碩大的線裝裸背書被扔到我腳邊。
“詞典,不會的你就對着查。”他言簡意赅地說,腿一邁又坐回書桌前。
我翻開手裡的大部頭,毫無疑問又是一本用手寫就的書,但是它的紙張看起來很新,味道也并不是沃爾圖裡的圖書館中找出來的書那麼陳舊。
這本詞典是希臘文,那麼另一本就應該是英文。詞典最前面是用意大利文對希臘語基本字母的解說,還有讀音表,輔音表……
一本編得細緻耐心的書,這是我能給出的唯一評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