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olumn twenty eight
不過有一點凱厄斯的确沒有說錯,在還沒等到離開的辦法之前,我得集中注意力。一直很好奇凱厄斯到底是怎麼知道我的異能如何發揮作用的,在我自己都還懵懵懂懂并且一無所知的時候,他張嘴就能流利自然的回答出它的作用過程,熟悉到就仿佛那也是他身體的一部分。
難道說除了強到變态的攻擊力之外,他還有能看透别的吸血鬼異能的特殊本領嗎?
還是不要糾結這麼多,我收回注意力,集中精神。感受到大腦裡所有的想法都被無限壓縮,成為薄薄的一張紙,紙頁鋒利的邊緣切開空閑的褶皺,将那些無關緊要的想法全部塞進去,縫合,鎖緊,關閉。
廣闊的空間中隻剩下孤單獨立的幾個名字,德米特裡,簡,菲利克斯,阿夫頓,安東尼,休斯頓……還有凱厄斯。
屏息感受着注意力被從四肢百骸逐漸收攏,重回大腦内部的過程,過于集中的注意力似乎在身體中點起一個散發出燦爛光芒的金球,就像是把太陽吞進了肚子裡,它的形狀并不完全固定,随着更多注意力收攏或是分散,會蕩漾起一陣類似于波浪的細紋。我知道它并不實際存在,但我能看到它,能掌控它,能利用它。
拼命控制着注意力,按照合适的分量将它們從金色球體裡剝離出來,如同一根牢不可破的繩子,像吐絲的蠶一般纏繞到那些被映照到閃閃發光的名字上,德米特裡,簡,菲利克斯,阿夫頓,安東尼,休斯頓,還有……凱厄斯。
真不想把這是個悠閑站在這裡的家夥包括進來。
這其實是個很費精力的活,當然,去想象自己及他人成為一堵堅硬的牆,對我來說不算是件太難的事情。過去我常常習慣這樣想象,習慣這樣自我保護,而現在我将用這種能力來保護其他人。
“阿夫頓找到了弗拉德米爾。”
德米特裡的聲音很突兀地闖入金色球體中,我睜開眼睛,金色球體在身體裡肉眼可見地縮小了一點,但沒有完全消散,隻是分出一點注意力來聽德米特裡的話,能力不會因此而失效。
“做的很好,讓他繼續跟着,抓到後直接送來這裡,我将親手審判他。”
凱厄斯的聲音飄渺到有些失真,我睜開一條眼縫,他背對着我,面向德米特裡,正很快速且很小聲的和他吩咐些什麼。
“史蒂芬在哪裡?”
我隻聽清這麼一句,接下來是大段如氣泡般模糊的弱響。
“是。”
德米特裡低聲回答,然後又以更低的聲音繼續說着什麼。
他們都很專注,專注到無法關注到周圍發生的異狀,凱厄斯一定很享受懲罰罪犯的過程,因為這使他更加清晰認知自己的英明,他對這事情的商量是那麼執着且專注,即使站得住腳離他們不近,也能感受到他每一句帶着上揚意味的尾音。
金色球體因為激動興奮的情緒而又飽滿了一點,這下它看起來不是橢圓而更像是個圓了。圓乎乎的金色球體仿佛一面锃亮的鏡子,既忠心耿耿映照着我的内心,也随時随地關注着周圍的情況。
鼻翼不可自制地飛速翕動起來,嗅覺無限延伸,耳朵高高豎起,像隻機敏的野兔。我聞到空氣裡潮濕的泥土,蚯蚓腐爛的屍體,聽到麋鹿與豺狼截然不同,或是溫吞或是狂躁的吐息,以及周圍人零碎的話語。
還有火,火焰中燃料刺鼻的味道和火星撕裂樹木爆響出火星的聲音,戰鬥已經打響,我不能無所事事。
很容易就可以離開,我确定自己跑得夠輕夠快,或許隻要三步就能到達那個樹洞,現在隻差一個借口,一個理由……
就在這時。
五百碼的視線範圍外,一道白色的影子驟然閃過去。我瞪大眼睛,企圖看得更加清楚。
褴褛衣衫下裸露出的蒼白皮膚,即使是在夜色的掩映下也分外點眼,它跌跌撞撞從樹林左側斜沖過去,又企圖以更快的速度消失,像一個飄飛着的幽靈,又像是魅惑人心的鬼火。
但是我站在高處,這意味着它的東躲西藏不過是個一文不值的秘密。它,或者說是他,絕不是那些東西,幽靈,鬼火什麼的。
那是個人,不,是個吸血鬼。
一個陌生的氣味,德米特裡和凱厄斯本應立即發覺,但他們正專注于審判的話題,因此對眼前發生的事情難免有些忽略。
這一點也不重要。
因為我的機會來了。
“阿羅會願意親自見見我們的老朋友,找到那兩隻老鼠之後不要輕舉妄動,将他們帶回沃爾圖裡。我要讓他們……”
凱厄斯的聲音漸漸遠去了,他大概在思索要給予史蒂芬與弗拉德米爾什麼樣的審判,才配得上他們一千多年來的東躲西藏。不知道他最終的決定是什麼,因為我已經騰空而起,輕盈而迅疾地跳離了那塊谷地。
氣味,氣味,氣味。
拼命呼吸,将空氣壓成碎片擠進肺部裡,在氣渦旋流裡,尋摸着那個陌生的味道。雖然它剛剛隻不過是在鼻端一閃而過,但這并不妨礙我記住它,追蹤它,找到它,還有或許,殺死它。
很遠的天邊好像是響起咆哮般的怒吼,震碎夜空,似乎有匹威風凜凜的獅子追着自不量力逃竄的藏羚羊發出尖銳而憤怒的尖叫。空氣盡頭的地方傳來交疊在一起的聲音,根本分不出哪個是凱厄斯,哪個是德米特裡。
很高興作為新生兒,我的速度足夠快,快到幾乎超過聲速,因此我已經走遠了。
風裡都是自由的氣息,将力量全部集中到腿部,然後循着記憶裡唯一陌生的氣味快速奔跑。
奔跑,我喜歡這個詞。過去我也常常奔跑,隻是速度遠遠比不上現在這樣快,但我記得那種感覺。
創造風,融入風,超過風,最後成為風。
很難說身體與意識到底誰比誰更加超前,更傾向于它們你追我趕,互不相讓。雙臂和雙腿如同最設定好程序的機器,但又比冷冰冰的機器更加靈活柔軟,它們會用獨屬于自己的語言——呼吸,交流配合。
奔跑是會讓人燃燒的,首先燃燒起來的是鼻腔,像滋滋作響的木柴投入鋪滿舊報紙的老式壁爐,兩聲砰然的爆鳴響起,火順着空氣從鼻端滑進鼻腔深處,繼而達成着和喉頭聯系在一起的滑滑梯沿路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