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奔回普奧利宮的每一步都是漫長的折磨，即使速度足夠快，鮮血溫熱的味道滲透進每一縷空氣，到最後眼前的景象都被寫上了鮮血的名字，它們吵嚷着讓我吸幹手上的獵物。

鮮血，鮮血，鮮血！

紅茫茫的一片淹沒了大腦，我幾乎是摔進普奧利宮，阿羅正和他最愛的蘇爾比西娅站在四層的窗口看風景，啧，怎麼哪裡都有他的影子。

“我認為你需要點幫助，凱厄斯，這是海蒂的工作，你沒必要···”阿羅接過了那個甜點，然後像避瘟疫一般又将它甩開了，蘇爾比西娅幾乎就是閉着嘴在說話，鮮血對吸血鬼的誘惑是同等的。

“留着你的善心，我自己來就好。”捏着鼻子跑過去，提起食物的領子，眼前一片眩暈，阿羅不贊成地皺起了眉頭：“你沒必要這樣做，凱厄斯，冰室裡···”

“閉嘴。”真的不想和他解釋了，為什麼阿羅就不能把自己對蘇爾比西娅毫無原則的縱容換位思考？

将食物放進地宮，順便趕走值班的衛士，沒必要讓他們站在那忍受血液的折磨。走到五層之後，鮮血的味道終于淡一點了，凱倫在哪裡——在和海蒂争執制服的顔色？

她到底是怎麼想的，我可能永遠也無法真正弄懂，擁有一套和簡與亞曆克顔色相同的制服又怎麼樣呢，有必要擺出這幅大難臨頭的樣子嗎，如果我告訴她其實你衣服的顔色還可以更深一些，那會怎麼樣？

·····

我第一次感覺到，訓練新生兒進食是一種享受。

這項工作在已死的生命裡延續了一千多年，第一次彰顯出它應有的意義。那個小甜品果然味道很好，至少凱倫看起來對它念念不忘，以至于在她心目中能把我和它混為一談，真不知道是好事還是壞事。

我知道這樣對于養成她的好習慣，以及幫助她克制本能沒一點好處，甚尋找獵物再将它帶回來的過程對我也沒一點好處。但瞧瞧她進食時的眼睛吧，自從見到她第一眼直到進食前，那裡面一直充塞着冰冷的堅硬，就好像我和她無關，沃爾圖裡和她無關，甚至這個世界也和她無關，那是一種多麼可怕的眼神。

但現在裡面充滿洋溢的溫暖與迷惘，血液滿足了最原始的本能，她變得更加柔軟，如同一隻迷途難返的羔羊，而我就是她唯一的救世主。她甚至不拒絕我的靠近，雖然很大程度上是因為不知道。順理成章走過去，幫她撥開垂落的頭發，凱倫一點都沒發覺，她全心全意沉浸在狩獵中。

指尖傳來的觸感幾乎叫我忍不住立刻抱緊她，那是一種多麼真實而厚實的感覺，能緩解一下午對鮮血的忍耐帶來的全部不适，叫它們變得無比值得。冷靜，凱厄斯，我不得不咬牙切齒地對自己說，現在還不是時候。

凱倫的能力有個特點，雖然不管怎樣她都能使身邊的一切變得堅強，但當她心情好的時候，那種堅強的觸感就像一團蓬松厚實的棉花，充滿韌性，讓人控制不住想要摟緊。而當她心情差的時候，那些東西的堅強則是破綻百出的廢鐵，硬邦邦冷冰冰沒有一點生氣。

能使我的世界變得真實已經是她帶來的最大奇迹，但人不就是這樣嗎，得到了一樣，就會想要得到另一樣。過于僵硬冰冷的世界已經逐漸開始無法滿足觸覺的需求，它們吵鬧着要獲得一些更加高等的觸感。

别心急，我斥責它們，當然，不管怎麼樣我都希望她能永遠擁有好心情。

——但這種好心情大概也不能以差點咬斷我的脖子為代價，火氣一下就上來了，她就那麼迷戀那個甜點嗎？以至于分不清現實和進食？

“凱倫！”我對她怒吼，她的眼神明顯暗淡了一下，爾後重新堅硬起來，柔韌蓬松的觸感消失了，冰冷剛硬蔓延上來，我不得不放軟了語氣，“控制你的欲望！”

但這顯然沒什麼作用，凱倫的脾氣屬于那種一往直前不會拐彎的類型，我眼睜睜體會着柔軟的觸感被冷硬所覆蓋替代，最終化為烏有，這使人無可避免的煩躁起來，而煩躁又引起了凱倫更大的不安，她到底為什麼一直瑟縮自己的手臂，難道碰到我是一件很令人不齒的事情嗎？

很好，德米特裡一向擅長火上澆油，雖然是阿羅的命令，但我不相信他的聽力不能告訴他，到底什麼時候才适合推門而入，而不是不管不顧地站在門口裝死，特别是凱倫明顯為他的到來松了一口大氣，她巴不得立刻跑過去和他站在一起。

所以，凱倫到底在害怕什麼？

帶着吸血鬼身上本應永遠不會出現的心累與疲憊，我怒氣沖沖的離開了地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