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貪暖,又舀了一碗黃酒雞湯泡燒餅吃。越吃越暖和,遊南枝忍不住有多喝了幾碗,撐得她昏昏欲睡。後面上的菜,她幾乎沒有吃幾口。
遊南枝手肘支在桌面上,捧着臉,掌心感受臉蛋的溫熱。她的目光流連在蝶娘和李君倆人之間。
橘黃的燭光灑在他們的身上,光線染上他們的體溫,轉而折進她的眼裡。
“吃飽了?”李君問遊南枝。
“嗯……”遊南枝雙臂交疊,腦袋枕到上面,淺淺笑,“吃累了,趴會兒。你們慢慢吃。”
李君欲言又止。
“我想的很清楚。那裡會更适合我。”遊南枝對李君。
“我猜你遇到了麻煩事,但是我們好像幫不上你什麼忙。”
“暫時是。”遊南枝右手握拳伸向他,“往後有事要抱你這條大腿,你可别一腳把我踹開。”
李君笑,握拳伸手回碰她。
蝶娘看到他們如此,急急放下碗筷,也伸着拳頭湊過來。
三人不再言分别的傷心事,相視而笑。
遊南枝告别倆人,走在歸家的路上。半路,行人漸稀。她停靠在路邊,抱膝蹲下。
風好大。長街東北西南向貫通,北風肆無忌憚地橫掃街頭。遊南枝單槍匹馬立在長街,輸的一敗塗地。
朗月下,有人逆着寒風,從一片片飄落的花瓣間穿行而來。遊南枝不自覺得流下眼淚來,他那高大身影,破開喧嚣的風來到她面前,把一張嫩黃色的披風蓋在她的肩上。
“阿鳴。”
“嗯。”他也蹲下,給她系好披風綁帶。
“好冷。”遊南枝抓着他的衣襟,拉着他靠近自己。
他不得不跪在地上保持平衡,雙手微微張開,不敢合攏。
“下雪了。”遊南枝擡眼看上空,原來漫天的雪白不是花瓣,而是雪。
“今年的雪下得可真早。”她說。
“不早了,送你回家……”
“早!”遊南枝聽人說話,隻聽前半句,不服地把人拉到自己的嘴邊,大聲地說。
宋存覺得太近了,後仰着身體想離得遠一些。遊南枝卻不撒手。
一片雪花落在宋存的鼻梁、眼尾、額頭,涼涼的。遊南枝指腹一一印在上去,“這裡,這裡,這裡……你沒感覺嗎?”
“嗯。”宋存捉住她胡亂指點的手,就要起身,送她回去。她身上有酒味,酒後吹風,易得風寒。
遊南枝不樂意,緊緊攥着他的衣服不放手。
“又有了。”遊南枝盯着他的嘴角,這上面又落了一片雪花。可是她此時雙手都沒有空——一手抓着他。另一隻手被他抓着。
遊南枝心裡幹着急,盯着嘴角的雪花不知所措。快要融化了……
“哪裡?”
遊南枝聽到他的問話,看向他的眼睛。再上面,是紛紛雪花落在他的頭上。
“頭發上。”
“你剛剛說的是哪裡?”
“嘴巴的右邊。”
“嗯?指一下。”
遊南枝動了動手,才發現自己兩個手的手腕都被鎖住了。她腦子卡住了了,可對方又在追問。
“這裡。”遊南枝上身前傾,把鼻尖輕輕湊了上前去。不可避免的,她的雙唇也緊跟着湊上去——它擦過有着與風雪相反溫度的皮膚。
遊南枝還沒察覺出那是哪裡的皮膚,她就被人按着肩膀離開,轉眼被背了起來。她被裹得緊緊的,隻夠伸出兩隻胳膊環繞着阿鳴的脖子。
從側面,遊南枝看到他紅紅的眼角。
“你……凍哭了?”她說。
宋存吸了一下鼻子,說:“嗯。”
遊南枝将披風抖開,手臂帶着披風重新攬住他。披風這一回,帶着擁抱的溫度,裹住了兩個人。
“南枝。”
“嗯。”
兩人前背靠着後背,離得極近。哪怕他刻意壓抑着心煩意亂,遊南枝能感受到他混亂的呼吸聲。
“南枝。”
“嗯。”
不知道他在糾結什麼,叫了遊南枝的名字,她耳朵都豎起來了,就是什麼都不說。一次還行,兩次遊南枝就有點煩了。不想慣着他,遊南枝收緊雙臂,把宋存勒得咳出聲。
“有話說,就開口。”遊南枝說。
“我,找了一份差事,今日就搬走。謝謝你,這些日子收留我。”
“什麼差事?”遊南枝一下子愣住了。這是在躲她?這些日子她可是裝作什麼都不知道的樣子,怎麼還……
“也是幫人家跑跑腿,隻不過,專門給一個有錢人家跑腿。得到他那邊去。”
“這人家好麼?”遊南枝側頭看他神情,不像是說假的樣子。
“嗯……”
“我也有事,要和你說。”遊南枝趴在他的肩頭上,看搖搖晃晃的地面,“我爹娘要離開豐京,回老家了。”
“你呢?”
“我也找了新工作,明早就要去。工作的地方裡家裡比較遠,所以也不怎麼會回來……”
“怎麼這麼突然?”
“其實不算。我想做這件事很久了。”遊南枝忽然攬緊了宋存,倆人交互的體溫更加地實在,“可能有一天,我會離開這裡很久,但我不是真的離開,我會回來了。”
“嗯。我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