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芳報房。
“洪正遷至豐京三年,為官政聲,有口皆碑。”蝶娘擔憂說,“加之他對洪夫人頗為嬌寵,官衙外牆女鬼索命之事傳開後,銷路最暢的是文津街東晖報房,他家報言:洪淑貞是洪正一廂情願的癡女。我擔心大家不信瑾娘的話。”
“不需要相信。衆說紛纭的事情人們談論得越是起勁。越多人議論,朝廷自會有人來核查。”李君說。
“沒錯!就像你最火熱的報事,竟是那篇沒素材寫出來的‘豐京美食榜’。”遊南枝贊成,“鬼魂索命其實是很好的套子,如今各家報房什麼說法都有。我們也要套上,緊跟着洪夫人羅氏今晚的事,把瑾娘母親遇害之事交代。”
“你母親與……那洪正可有信物?”南枝望向瑾娘。
她坐在角落,不曾言語。
“有物證會更可信些。”
“……”瑾娘擡頭,看文芳報房的三人,“你們不必卷進來。”
“如今銷路最暢的就是洪淑貞與洪正的詭秘之事。”南枝與李君、蝶娘一一相視,再注視瑾娘,“是我們拜托你,加入我們,讓我們能掌握第一手真實資料,獨家見報。”
瑾娘低下頭,她的面紗泛出水漬,勾勒出面部的崎岖。
他們抓緊編報,印報……
後半夜,就剩遊南枝沒睡下。她并非不困。
她在燭影下把自己的左右手,組合成一隻在黑夜中前行的山蝸,背着巨大的殼,靠近月亮。窗戶的另一邊,也緩緩有一隻小蝸牛靠近。是瑾娘。
“不困?”遊南枝用氣聲問她。
她搖頭。
東方露出魚肚白。
蝶娘推開文芳齋的鋪門。遊南枝和李君抱着小報出來,各奔東西,把小報送去各個賣報點。
遊南枝回到誠味飯店,在自家飯店也擺上小報,供店客候餐時看。午時,遊南枝把木質托盤裝滿各類炒果、糖果,領上索喚,去送餐。
所有顧客,統統送一份小報。
開封府。
已經到飯點了,領導吃不下飯,下屬吃不了飯。
洪大人把日華小報甩到他們臉上,聲色俱厲:
“一派胡言!裝神弄鬼!把賣報看報之人統統抓起來!”
“洪大人,小報在民間盛行,但凡識字的男郎女娘都會看。這……”
“那就把蠱惑人心,妖言惑衆的小報統統繳毀!再把制報之人抓起來!”他指着地面小報。
“是。”衆捕快領命。
陳厚趕往聞津街,被朱壯攔住。
“我去這邊。”朱壯說。
“聞津街報房多!你一個人!怎麼能搜捕得過來!”陳厚攔住他,嗓子燃起來。
“那就一起啊!”朱壯也燃。
陳厚餘光看到官衙對街的熟悉身影奔跑起來,他才降下音調,說:“你去我不去。”
還有人在店内買紙,看到官府的人來勢洶洶,當即丢下手中的樣紙,走了。
“後面是庫房,客人不能進。”
蝶娘說話一卡一頓,但還是堅持擋在通往後堂的門。
“不要妨礙公務。”
蝶娘被他的氣勢壓得緊貼在門闆上,就是不讓路。
“呵喲!這麼大陣仗啊!”周老闆擋在蝶娘面前,握住來人上沖的拳頭,拍他手背,“别把人給吓壞了,我店裡就這麼一個員工。”
揮拳的人嫌棄地抽回手。
“做點小生意,賣賣紙,不犯法吧。”
“賣紙不犯法,賣惑亂人心的小報,那就不行。”
“小報,什麼小報?我文芳齋就賣賣文房四寶,掙點小錢。”周老闆揮手展示他鋪内的商品。
朱壯裝模作樣原地掃視店内的陳設,門外有不少人在看熱鬧,車馬轱辘轱辘跑過。他的目光回到周老闆身後的門。
這回他們倒是有眼力見。一左一右地閃開,做“請”的手勢。
朱壯一手肘把門給推開。裡面是空的,一張紙都沒有,隻餘中央的四張桌子。
“倉庫?”他眼神兇猛質問蝶娘。
“不巧,剛剛出了一批貨,顧客要的又急又多。”
“你耍我?”
“哪敢哪敢。”周老闆臉上堆滿了不敢惹的笑容。
朱壯進去,推開後門,他蹲下查看門前的窄道上的車轍印,還新鮮。他跟上去,追蹤車轍印。
周老闆和蝶娘同時長歎一口氣,捂着胸口,倚着門邊滑落在地上。
朱壯一行人跟到誠味飯店。一輛馬車停在門前。
遊南枝從車上跳下來。
他就從後繞上來,劍指她。
遊南枝深呼吸,穩住聲線:“哎喲!牛大哥!我這是犯了什麼罪?”
“我不姓牛。”朱壯說。
南枝媽媽也也放下手中的活,把遊南枝的頭抱着埋着自己的頸窩,拍她的背順氣,大喊:“老遊!老遊!”
遊誠就抓着鍋勺出來了,油膩膩的熱鍋勺揮上揮下。
“什麼事什麼事?官爺放下刀,萬事好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