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你這個廚子抓不住客人的胃!”
遊南枝三兩下扒完面,背上木制的背囊,逃離戰場。
“爹!娘!我走啦!”
她的木制背囊打開,背到胸前來,就是一個托盤,上面擺滿了遊誠炒的堅果和制的幹果。她站在官府的對街叫賣。同時,她關注官府的衙役的動向,這樣能撿到大新聞。
一隻手伸進她的托盤,薅了一包炒瓜子。錢也不給,直接開包嗑起。看清來人的臉,遊南枝也沒惱,多給他塞了一包炒花生米。
“厚哥,有啥料?”
“昨天那樁女屍案結了,搶劫抛屍,兇手已經鎖定。一個代号叫羿的行者。”
“不可能!羿行者從不做殺人的勾當!”
“唉?說得你認識他似的。行者收錢辦事,包括殺人。羿的名号都響了多少年了,如今老了沒人找他辦事,實屬正常,他不得拓寬門路……”
“行了。”遊南枝臉色不佳,語氣也沖,“還有呢!”
“吃炮仗啦?”
“是,炸死你。”
“那我走?”
“别!哥!”遊南枝把人給拉回來,“還有呢?”
“之前王婆被毒的案子也結了,是鄰家肉餅鋪見人家生意紅火,在王婆賣的鹵肉下了巴豆粉,緊張手抖放多了。王婆一吃巴豆就會皮膚紅腫、呼吸困難。那日她吃多了,呼吸不過來,憋死了。
州橋那塊,要整改,不可随意擺攤,估計要征收管理費。
下個月,公主府要給小世子設宴,沿街不得叫賣,抓到要發錢……”
遊南枝的托盤最上層拉起來,下面還有一層,放着筆紙,和各種她僞裝需要的各種物品。她伏在托盤上,奮筆疾書。
陳厚伸手向她讨報料費。
遊南枝一如既往,拍他掌心:“月結!”
陳厚一隻手握拳,四指摩擦掌心,負手在後,另一手抓着炒果。他倒着走,看着遊南枝說:“走了。”
“嗯嗯。”遊南枝忙着收拾托盤,敷衍他。
她收拾出一罐祛疤膏。她想到燒傷的女孩,打算去探望。
含光道觀。
屋子窗外的天空是青色的。窗内的兩人交換姓名。
原來姑娘叫瑾娘。
“你家人呢?”
“我同娘親來京尋爹,但前幾日我娘拿着畫卷出去後,就再也沒回來過了。”瑾娘紗布已取,露出可怖的傷疤,不敢擡頭。
遊南枝遞給她祛疤膏,說:“這祛疤膏很有效,你且趁早用着。能消掉的。”
“謝謝。”瑾娘接過。
“你是如何受傷的?”遊南枝見她除了燒傷,左手手臂上還包紮着,有血滲出。
“昨日我去報官,回來路上,有人朝我射箭,箭偏了打在我的小臂上,我疼暈了過去,又被疼醒。醒來,被蒙住眼睛,被人抗在肩上。那人說,有人要我命,讓我趕緊離京。
可是,我娘還不見蹤影,我不能一個人離開。于是我換了身道士服,又回到觀裡,房裡燈火明亮,我欣喜母親終于回來了。但看到有黑影在高處朝房中射了一箭,下一秒矛頭對準靠近房間的我,我害怕極了,竄進紙堆裡躲起來。我不知紙錢中塗有金銀粉,我自小碰了金銀便會起紅疹,渾身不适。但我又不敢出去,于是強忍着躲在下面,後來頭腦昏沉,我竟暈了一天一夜。直到被你從火中拉出來。”
“如今令堂在何處?”
“不知。”
遊南枝帶着瑾娘去官府報官。
收屍人老麥背着屍體經過。
遊南枝與他相識,兩人點頭打招呼。老麥的步履沉重而堅定。他緊咬着牙,臉上的肌肉因用力而微微凸起,汗水順着顴骨滑落。他盡量保持身體的平穩,讓屍體不會因晃動而滑落,但一隻手還是從泛黃的白布中晃出來。
遊南枝趕緊收回目光。這一下把瑾娘給甩到後面了。
“怎麼了?”她折回去,關切地問瑾娘。
瑾娘僵在原地,眼神恍惚,面紗下的嘴巴微張,忘記了呼吸。聽到遊南枝的聲音,她才緩過神來,眼眶中不知不覺盈滿淚水。她回頭看,臉色瞬間變得和面紗一般煞白,眼眶迅速泛洪,淚珠如暴雨傾倒。
遊南枝順着她悲凄的目光,看向老麥背上的屍體。不會吧……
瑾娘再也沒有力氣支撐自己的頭顱,頭垂下,肩膀微微顫抖着,發出壓抑而低聲的哭泣,整個人被淹沒在巨大的悲痛中。
遊南枝感覺自己的喉嚨也中了一箭,難以發聲。
老麥本要背着屍體去亂葬崗,如今跟在她們身後,來到一片清靜的樹林。老麥放下屍體很快離開。瑾娘将沿路摘的紫薇花遮蓋在母親的臉上。滿堂紅在血肉中生長,愈合滲人的傷口。夜色濃重的樹林裡,遊南枝為生死兩地的母女舉着火把。
斑駁月光下,唯一的光明在閃爍跳躍,照亮了周圍的一片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