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漆黑如墨,星星黯淡無光,彎月藏在雲後。
時針“咔哒”一聲指向四。
卧室内燈火通明。
紀禹坐在床邊。
他身形單薄,烏黑的碎發乖順垂在額前,燈光下的肌膚白皙如瓷,眼型偏圓,大而亮的漆黑瞳仁此刻晦暗不明。
手機提示音響起,他站起身,小心翼翼從男人腋下取出體溫計,36.4℃。
呼,終于不燒了。
男人是紀禹下班路上“撿”回來的。
紀禹本體是一隻青月犬,嗅覺極強。
昨晚他下班回家,忽地聞到一股鐵鏽味兒,随即兩隻眼皮跳踢踏舞似的來回蹦哒,直覺指引他找到了男人。
男人當時血糊了滿臉,頭頂還有傷口在流血,雪白襯衫被染成大紅色,像死了一樣。
好在紀禹不是一般狗,三下五除二就挽救了男人的生命。
用清潔符清洗後,男人的臉呈現在眼前。
他眼睫纖長濃密,即便緊閉着眼,也能看出這人眉骨挺拔,豐神秀骨,下颌線鋒利冷峻。
是一張讓紀禹化成灰都忘不掉的臉。
紀禹眉眼含笑,慈祥地注視着恢複呼吸的男人,他果然是方圓十裡最健壯最厲害的猛狗,竟然親手把恩人從鬼門關拉了回來。
想到這,他又想起初見時男人身上那股子血腥味兒,牙又不自覺呲起來。
天殺的!!他恩人可是電視裡那種談笑間能讓王氏破産的霸總!!怎麼會淪落到這種地步?!竟然傷我恩人,别讓我逮到!不然我親自上嘴咬死你們!!
紀禹正沉浸式複仇,床上的男人忽地說了些什麼。
來不及多想,大喜過望的紀禹立馬把腦袋擱到男人床邊,瞪大雙眼仔細聆聽,一秒,兩秒……
“你,你……”
紀禹急忙小狗點頭,“對對對,是我是我,恩……帥哥!帥哥你怎麼樣了?!”
差點忘了不能透露自己是隻狗。
“你,你給我……”
“對對對,你要什麼跟我說!包在我身上!!”紀禹恨不得飛上天摘月亮給他。
“你,你,滾!!”
“?”
紀禹眨巴眨巴大眼,有些迷茫。
片刻後,他神色憐憫。
一定是恩人神志不清,把他當做那些害他的人了。恩人好可憐,夢裡都在被追殺。
自認挖掘出事實真相,男人在他眼裡比喝不到奶“嗯嗯”叫的幼崽兒還可憐,他擦擦眼角的淚,用力握住男人的手,眼神堅定堪比小學生帶着紅領巾宣誓。
“我不會滾的!放心!我會守着你的!”
别怕!恩人!我把他們都趕跑!咬死他們!
“你,你………”
話音未落,男人再次昏迷。
小狗撓撓頭,恩人好像有些脆弱。
*
商珏眼皮很沉,一條小縫都掀不開,他的意識渾渾噩噩,腦海裡卻不住播放曾經的記憶。
聽說人死前會以走馬燈的形式回憶完前半生,他二十七年的人生,有多少值得回憶的内容呢?
愛他的人隻愛了他整個人生的千分之一,恨他的人恨了他二十七年。
原來這就是所謂的恨比愛長久嗎?
“小珏,叔叔想和你談個生意。”
“都是自家人,叔叔也不是非要占你便宜,但你畢竟不是親生的,叔叔不這麼做難以服衆對不對?”
“小珏,難受嗎?别怕,明年的清明節,叔叔會記得給你燒紙的。”
“瞧瞧我這記性,竟然忘了我外甥是單身了,哈哈,别怕,明年叔叔給你燒個老婆,一個夠嗎小珏?你今年二十七歲,一個應該不夠,我給你燒十八個!你可以生一堆鬼兒子,怎麼樣?!哈哈哈哈!”
頭像被刀斧劈開,一半是痛苦,一半是不甘,劇烈疼痛如海嘯席卷而來,窒息感一湧而上,如大手狠狠扼住咽喉,發不出一絲聲音。
我要死了嗎?我真的要死了嗎?!!
就算是我死,我都不會放過你們!!!
我要夜夜如你們的夢,纏在你們身邊,直至靈魂消散!!
我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