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長鳳早上給她的包子她趁熱吃完了,剩下一盒牛奶卻一直留着。
午間,王樂柔把牛奶拿出來,打開一點一點喝。
筆尖在草稿紙上寫寫畫畫,腦子裡卻一直想着早上半夢半醒時,梁長鳳喊她的那聲“柔柔,起床了”。
王建國的新老婆也這樣叫過她,他們在北京的房子很近,王樂柔喊她芮芮阿姨。
最開始,芮芮阿姨會在王樂柔回國時給她送一些烘焙類的小點心。
芮芮阿姨烤蛋糕很有一手,蛋撻也很鮮嫩,王樂柔很喜歡吃。
再後來,芮芮阿姨會專門做飯給她吃,甚至會留宿在王樂柔家裡——當然,是陪王樂柔睡覺。
王樂柔沒有察覺到絲毫不對勁,甚至特别親近芮芮阿姨,對她說了很多很多關于自己媽媽的事。
但沒想到,芮芮阿姨想當她媽媽。
之前所有的行為在那一刻都有了一個正當合理的理由——對方不過是為了搶王建國,把王樂柔真正的媽媽從這個家裡擠出去。
心思深沉的女人!
王樂柔咬了一口吸管。
“姐姐。”
正想着,一道清脆的聲線喊得她擡了頭。
應穗的小腦袋卡在後窗的窗框上,隻露出了一雙眼睛。
她紮着兩隻羊角辮,頭發卡着王樂柔送給她的粉色發卡。
王樂柔出了教室:“你怎麼跑這兒了?”
“我找哥哥,”應穗懷裡抱着個飯盒,“媽媽做了韭菜盒子。”
王樂柔頓了頓,“哦”了一聲:“你哥哥還沒回來。”
她指了指應行的座位:“放這兒吧。”
應穗放下飯盒,在應行的位置上坐了會兒:“姐姐吃的什麼?”
王樂柔瞥了好幾眼應行的飯盒,心裡酸酸的:“面條。”
應穗晃晃腳丫子,打算走了。
臨走前,王樂柔問她:“你一個人來的嗎?”
應穗點點頭。
印象中,應行家離學校還是有一段路程的,應穗不過六歲的年紀,王樂柔還是有點擔心的。
“我送你回去吧。”
王樂柔拉着應穗的手,兩人走的學校後門。
王樂柔這才發現他們學校原來還有個後門。
後門的路窄,但很近,路邊上都是人家,很多都開着門。
空氣中飄蕩着飯香,左右鄰居在一起住了幾十年,都很熟悉。
應穗時不時就會被某個阿姨或者叔叔問上一句,比如“穗穗又去給哥哥送飯吃啊?”
應穗每一句都有回應,說是的,說媽媽今天做了韭菜盒子,很好吃。
到了家,應穗喊了聲媽媽就往裡屋裡跑。
梁長鳳抱着曬好的衣服從後院進來,看見王樂柔,驚喜道:“柔柔來啦!”
王樂柔應了一聲:“阿姨好。”
“正好,”梁長鳳招呼她進來,“阿姨做了韭菜盒子,來嘗嘗。”
王樂柔沒太客氣,主要是比較想吃。
韭菜盒子裡有雞蛋和粉絲,鹹香鮮美,餅皮焦香焦香的,她一口氣吃了三個,把剩下的都吃完了。
“鹹嗎?”梁長鳳給她到了一杯水,“行行吃鹽比較重,穗穗有時候吃着會覺得鹹。”
“不鹹,”王樂柔搖搖頭,“謝謝阿姨。”
她不急着喝水,拿出錢包取了兩張紙鈔放在桌上。
梁長鳳連忙拒絕。
“我和應行說好的,一頓飯兩百,我都吃了好幾頓了。”
“行行?”梁長鳳詫異道,“他答應了?”
真是知子莫若母,梁長鳳覺得應行不會答應,應行還真就沒答應。
王樂柔擰着眉:“可我也不能白吃白喝吧。”
“小貓一樣,能吃多少?”梁長鳳笑了,“你給穗穗那麼多好看的發卡和香香,阿姨都還沒謝謝你。”
王樂柔“唔”了一聲:“那些……沒什麼的。”
“你和行行是同學,互相照顧也是應該的,”梁長鳳話鋒一轉,向王樂柔打探起來,“他在學校還好吧?最近有沒有好好聽老師的話?”
那可太不好了,胳膊開了個大口子,人還發了兩天燒。
學不上作業不寫,老師回回找人找不到,氣得在教室後面團團轉。
“還好,”王樂柔垂下眸,不想讓梁長鳳擔心,“就是喜歡睡覺。”
“這樣啊,”梁長鳳淺淺松了口氣,“可能是太累了吧。”
回到教室,應行臉上卡着英語書,正仰靠在凳子上呼呼大睡。
他的右邊袖子捋上去一半,卡在小臂靠前,桌上還放着退燒藥,估計又是生吞下去的。
王樂柔看了一眼就收回目光,坐下後拿出手機看群裡刷上去的幾十條聊天信息。
十月份蔣峪回國,顧長松打算給他辦個接風宴。
王樂柔不在北京,沈和菀不太想跟他們這群臭男生一起玩,就沒打算去。
顧長松急了,在群裡艾特了王樂柔十來條,私聊二十多條,哭着求她回去一趟。
王樂柔說盡量。
所有人都和以前一樣,隻有她的人生像脫了軌,接在這個不知名的地方。
其實王樂柔要回去也能回去,王建國并沒有停了她的銀行卡,也不限制她的人身自由。
隻不過她剛來這邊就回去,王建國肯定會知道,到時候指不定覺得她吃不了這邊的苦偷偷回北京享福。
也挺煩的。
王樂柔也不知道自己氣性為什麼這麼大,因為一句話和王建國犟到現在。
她就是委屈,難受,心煩得很,而且已經在考慮要不要從孫姨家搬走了。
她實在是不想跟一個爹味男住一起,哪怕是上下樓都不行。
可一個人住在這邊,人生地不熟的,她又害怕。
想跟沈和菀訴苦,怕對方擔心。
蔣峪顧長松就更不能了,他們知道了怕是會把孫姨家房頂掀翻,然後勸她向王建國投降。
于是王樂柔想到了梁長鳳,可梁長鳳隻會關心她的寶貝兒子。
她的寶貝兒子還騙她,害得自己也跟着騙了。
王樂柔吸吸鼻子,揉了下眼睛。
旁邊有“哒”一聲書脊磕在桌上的聲響。
她轉過臉,對上應行疑惑的目光。
“你不會在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