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大的太陽還站在外面,怪不得曬這麼黑。
王樂柔抿着唇,把車窗降下來。
車窗外的女孩一下就愣住了。
熱浪撲面而來,王樂柔摘了自己手腕上的頭繩遞過去,說話時聲音輕輕柔柔:“小妹妹,把頭發紮一紮吧。”
粉色的格子布藝頭繩,上面還墜着一個小巧的水晶櫻桃。
無論做工還是用料都價格不菲,但小孩看不出來。
對方隻是傻乎乎地接了過去,還不忘說聲謝謝。
“不客氣。”
王樂柔露出一個标準的微笑,把車窗又升了回去。
小孩還挺有禮貌。
捧着頭繩跟捧着個寶似的也挺可愛。
王樂柔心情好了一點。
然而這“一點”也沒持續多久。
孫姨緊趕慢趕回來,車門一開大聲喊了句“柔柔!”
“可算是到了,我已經把你的房間整理好了!”
刺眼的陽光照進來,跟岩漿似的流到她的腿上。
輕薄的粉色淺紗蓋住白皙的皮膚,王樂柔還是被燙得眼睛一熱。
她把頭轉向另一邊,深深吸一口氣。
硬是逼退了鼻腔的酸楚,咬着唇瓣下了車。
她終究還是……被流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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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柔柔一個人住二樓,有獨立衛生間和熱水器,被子和床鋪的都是新的洗過一遍了,窗簾選的是你喜歡的粉色,空調也是新買的。柔柔,你看看哪裡還缺什麼?咱桐紹雖然地方偏了點,但商場、飯店、奶茶店,該有的都有!姨帶你出去逛一逛,再給你添置。”
王樂柔搓着自己一隻手臂,擡眸環視了一下整間房子。
白牆,白得很醜,一點裝飾都沒有。
窗簾也隻是單片純色的,沒有簾頭、沒有紗層、沒有遮光層。
桌子是新買的學習桌,很小,也有點矮,應該适合小學生。
至于衣櫃……顔色太醜了,而且還隻有兩扇門,矮得都不夠挂一件長風衣。
地上沒有地毯,角落沒有綠植。
沒有穿衣鏡,沒有水吧台,沒有放映機。
最恐怖的是,浴室沒有觀景台浴缸,還不幹濕分離!
王樂柔看了一眼就出來了:“我要住酒店。”
孫姨連忙道:“主要是太突然了,我都還沒準備好,柔柔,你看需要添置點什麼?姨姨這就去買。”
王樂柔覺得這不是添置的問題。
潘長江再整也整不成吳彥祖,除非把這房子拆了重建,不然解決不了根本問題。
“不用了姨姨,”王樂柔十動然拒,“我先住酒店。”
“啊……?”孫姨的笑尬在臉上,“我們這邊沒有那種酒店……你看招待所行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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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邊連四星以上的酒店都!沒!有!”
王樂柔舉着手機,一腳踢在路邊的電線杆子上。
齊膝的裙擺因為她的動作微微一蕩,然後非常有質感的重新垂在腿邊。
圓圓的鞋頭上落了灰塵,被她彎腰用食指抹抹,擦出一道亮眼的黑色漆皮。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王樂柔覺得自己的襪子都跟着髒了不少。
于是更氣了。
“我查了,最好的在四公裡外,一間房也就一百五十塊。一百五十塊!那是什麼豬窩啊?!住了會全身過敏的!今天我睡車裡好了!我悶死在車裡王建國就可以開開心心娶老婆了!”
她對着電話罵得一把鼻涕一把淚,覺得自己就是被全世界抛棄,最可憐的小孩。
“我今天沒抹防曬霜,太陽曬得我胳膊好疼!”
王樂柔搓着胳膊,泣不成聲:“我頭好暈!我惡心難受好想吐!我在太陽下面站兩分鐘就會起紅疹,我要把自己曬傷,等我死了把屍體運回去給王建國看,讓他在痛苦與悔恨中過完下半輩子!!!”
“姐姐。”
一道脆生生的打斷了她痛苦的怒吼。
王樂柔抹了把臉,一扭頭發現是剛才那個對着車窗扮鬼臉的小女孩。
她雙手捧着那根頭繩:“哥哥讓我還給你。”
小鬼還有個哥哥。
既然别人家裡人都發話了,自己沒必要還硬給。
王樂柔吸吸鼻子,直接把頭繩拿回來了。
可随着頭繩易主,小女孩的表情也開始垮塌,眸中水光潋滟,隐約也要有和她一樣的痛苦。
哪個小女孩不喜歡紮頭繩呢?
估計是被臭哥哥逼過來的。
“給你給你,”王樂柔把頭繩重新塞回小女孩手裡,“你哥連根頭繩都不給你買,還不許别人給?”
她說着,又從口袋裡掏出兩個發卡,把小女孩那兩撮劉海理一理卡在耳後,露出一張幹淨的小臉:“别聽男人的鬼話,他們都不是好東西。”
突然,有人靠近。
一隻寬大的手掌扣在了小女孩腦袋上。
王樂柔看人還得擡頭,幾乎被對方投下來陰影攏了起來。
來人黑衣黑褲,個高腿長。
眉骨高挑鼻梁挺,眼睛細長皮膚黑。
他手上拎着個破礦泉水瓶子,肩上還搭着條髒毛巾。
一頭短發支楞八叉各長各的,灰頭土臉,看起來就像是剛從垃圾堆裡過了一遍、帶着十二萬分的不友好的農民工。
“跟小孩亂說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