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光劍随印而動,很快就從地縫中抽身飛往了溫濯身側,兩個人幾經波折,總算在劍上站穩了身子。
沈疏往下看了一眼,問:“道長,下面大約有多深啊?”
“水莽洞,大約是百餘丈。”
“叫人怕了,”沈疏玩笑道,“要是我掉下去了,道長可來得及接住我?”
溫濯站在沈疏身前,很大方地告訴他:“山崖陡峭,禦劍不穩,你可以抱住我。”
“我開玩笑的,道長,”沈疏乖巧婉拒,“我站得穩。”
他可甯願趴在劍上,也不想再有肢體接觸,實在别扭極了。
他真是不理解,怎麼會有些人這麼喜歡抱啊親啊這樣親昵的行為呢?要換成自己,有人親他一下,他得洗十年嘴。
聽沈疏欲拒還迎,溫濯一點兒都沒生氣。
他笑得很和煦,颔首道:“好。”
随後,手印一變,那柄劍的劍身頃刻垂直。
沈疏:“……”
最後沈疏一邊哀嚎着道歉,一邊抱着溫濯從百丈高空垂直下落。
含光劍停到了地面一層淺淺的水上,震蕩了一圈小小的波紋,沈疏踩到地面的時候腿都有點兒軟,隻好攙着溫濯站穩身子。
他抹了把冷汗,幽怨地看着溫濯,發現這人臉上還是那副眉眼彎彎的模樣,不知道在爽什麼。
不玩了,呆個屁啊,下次再也不調戲他了。
這人不飛升,不會是因為太缺德吧?!
沈疏歎了口氣,眼中散出一抹幽熒的淡光,四下張望了一番。
幽洞底下也是漆黑一片,哀哭隐隐,潮濕的陰黴氣很濃烈,四處擺放着水草和樹枝編織而成的東西,簡直像一個小宮殿。
離他不遠處,有個人形的東西正蹲伏在地上,雙目如炬,警惕地盯着他看。
沈疏湊到溫濯邊上,小心道:“這就是……水莽洞了?居然布置得這麼溫馨。”
“是,”溫濯側過臉,解釋道,“水莽鬼乃是活人所化,這幾隻,年歲大概要過百了。”
溫濯頓了頓,說:“他們一直以為自己是人。”
“道長可是要下去替他們解脫的?”沈疏試探道,“我聽聞,殺有肉身的鬼會有損功德,若是道長介意,我可以代勞。”
“不必,我此行本也是為了了結後患,”溫濯說,“我與這一族恩怨頗深,如今想要離開赤水林,免不了一戰。”
想到方才那隻水莽鬼的提議,沈疏也暗自勾了勾手指,壁崖上插着的那把水果刀顫動了一下,随後被一股無形的力道給拔了出來,一個翻飛落入了沈疏的掌心。
他這回沒有收刀,暗自别在了腰側。
既然确定了溫濯不是殺人狂魔,他就要盡快做好下一步打算。
辟谷了半月,身體也差不多要到極限了,如果沒有溫濯帶他出赤水林,下場必然是客死他鄉。
但逃出去了,他就一定能活嗎?
一沒戶口,二沒好友,三沒田産,四沒銅闆,外頭現在還在災年,連赈災糧都發不到手裡,不出一月他就會變成凍死骨。
想活下去,就必須依附他人,眼前的溫濯就是個很好的人選。
他必須要讓溫濯收留自己。
暗處的東西聞聲翕動,越來越多的目光逐漸亮起,欺壓着空氣。
為首的那個摸索着地面,如同八螯蜘蛛一般爬行了出來,在這個距離裡,沈疏終于看清了它的全貌。
它身形似人,也有着人面,水草像繃帶一般從頭纏到腳,隻能瞧見一顆眼珠白得發青,又薄又皺的一張皮罩在森森白骨上,像一隻綠油油的木乃伊。
沈疏在現代也見過鬼,但真沒見過長這般難看的皮包骨,确實沒見過。
他皺着眉說:“黑燈瞎火的就可以随便亂長嗎……這也太恐怖了。”
方才被溫濯打穿的人頭總算緩過來了,它還記得和沈疏的合作,于是往水莽鬼邊上湊了過去,小心翼翼地說:
“哥哥,我都替您問清楚了,溫濯身邊這人……”
話說了一半,沈疏就覺得身側穿過一道氣波,下一刻,隻聽一聲脆響,那人頭狠狠地撞上了牆壁,霎時間頭骨炸裂,從那腦殼裡迸出來的不是腦漿,而是一團又一團的雜草和頭發。
“沒用的廢物。”
沈疏心裡也跟着罵了一句:
沒用的廢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