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老師真是慕強,”秦祁說,“還好我現在也算強大。所以今天能毫不臉紅地回你一句,謝謝認可。”
沈絮伸出手隔空點點他,道:“真是愛死你這大言不慚的樣子了。”
秦祁大約察覺出沈絮今天要講的事情不會太愉快,也不忍心讓他在累了一天以後還要被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影響食欲,于是在沈絮吃飽前都隻是閑聊些日常趣事。
直到看到沈絮動筷子的頻率越來越低,一塊肉分十幾口慢慢嚼的時候,秦祁才主動放下筷子給沈絮的杯子倒上酒,把主場交給對方。
沈絮有些無奈:“我們一定要因為醉酒後邊抱頭痛哭邊找代駕而上熱搜嗎?”
留一個開車的吧。
于是秦祁起身把酒杯拿到自己手上,說:“那就我喝,沈老師看着我醉就好了。”
沈絮就笑,也沒有阻止秦祁。
畢竟他其實也很好奇,五年過去,秦祁的酒量到底有多少長進。
畢竟之前的秦祁,說他安分吧,他又滿世界亂跑,各種極限運動都來。但要說他野呢,這人十幾二十年來又幾乎滴酒不沾。
家裡倒不禁止他這些,就是他自己嫌難喝。
沈絮還記得他第一回帶秦祁回自己的公寓,那天晚上沈絮開了瓶酒,問秦祁要不要給他倒一杯。
“不要,”秦祁皺皺鼻子,“自從我試了三款酒,每個都把我苦一跟頭以後,我就知道我跟這玩意是無緣了。”
沈絮也随他。
于是那晚,沈絮喝威士忌,秦祁在旁邊用可樂作陪。
一口悶下去,秦祁反而嗆得要死,沈絮内心笑得想死,表面還要一臉淡定幫他拍背。
也是虧得沈絮慣他,在一起的兩年裡,秦祁“不能喝酒”的人設居然一點沒破。
那段時間裡,秦祁但凡是有大點的應酬場面,沈絮基本都會想辦法和他一塊兒去。
然後秦祁就隻需要跟在沈絮屁股後面,像過年走親戚一樣笑臉叫人,然後聽着對面誇獎自己。
至于喝酒?沈絮會幫他搞定。
因為沈絮,秦祁在圈裡的頭兩年可謂順風順水,基本沒吃過什麼苦頭。
在維護秦祁這件事上,謝蘭在沈絮面前也是自愧不如。
“我是把你當自己親手帶大的崽,”謝蘭說,“沈絮那簡直是把你當親生的來看啊。”
秦祁:“……停。這話可不能亂說。”
正因如此,他們在一起這件事,在圈裡從來不是什麼秘密。
分手大概也不是。
沈絮看着秦祁在自己的注視下舉杯,然後面不改色地喝完那杯酒,忽然覺得有些遺憾。
遺憾那些被錯過的光陰。
沈絮說:“其實沒說出口的東西太多,我一時間也不知道要從哪說起……不如你來問我吧。”
“你想知道什麼?我都告訴你。”
秦祁欲言又止好幾次,試圖找一個不那麼鋒利的切入口:“沈若……”
“是我同父異母的弟弟。”沈絮主動接過話頭。
“其實也是一個很俗套的故事,因為相信愛情,我媽媽進入了這段婚姻,但最終證明她所托非人。”沈絮抓着筷子,無意識地在戳碗裡的肉,“我第一次見沈若,應該是我五歲的時候。他被他媽帶過來,就像帶着一塊虎符一樣,上門……逼宮。”
說到這裡,沈絮自己先諷刺地笑起來。
這個故事真是太爛俗了,老套到狗血八點檔都已經不怎麼樂意拍。
但它就是這麼現實地發生着,悄無聲息地拉開了一個女人悲慘的序幕。
“說起來你可能不信,我一開始跟沈若的關系其實還行。”
不出沈絮所料,秦祁因為驚訝,稍稍瞪大了眼。
“因為我媽她一直覺得,小孩子總是無辜的。”沈絮看着碗裡已經被戳得稀碎的雞肉,有些嫌棄地撇嘴,用筷子把肉塊撥了出去,“她是這麼認為的,也是這麼告訴我的。”
但是,或許剛出生的沈若是無辜的,但當他在那個女人締造的,充滿野心的泥沼中長大,被污泥徹底同化的他,就注定不可能像剛出生時那樣幹淨。
“我确實一直不怎麼喜歡他,但如果能讓我媽省心一點,我願意和他相安無事,甚至假裝兄友弟恭。”
秦祁又給沈絮夾了塊肉,接話道:“但是?”
“但是。”沈絮點頭,“高三那年,有一天我放學回來,剛一進門,突然就挨了沈華輝一巴掌。”
秦祁過了幾秒才反應過來,沈華輝就是沈絮父親的大名,
“說實話,”沈絮神色複雜,“那其實是我十八年來,第一次在家裡挨打。”
如果那還算得上家的話。
沈華輝這個人很奇怪,他一邊管不住自己的下半身,四處留情,一邊又堅決認為隻有沈絮的母親才是他的真愛,隻有沈絮才算他真正的孩子。
所以這麼多年,或許沈董事長私下裡早就子子孫孫無窮盡也,但真的被他承認的,除了沈絮,也就隻有抓準時機,賣慘賣到點子上的沈若了。
“這種豪門恩怨,聽起來會反胃嗎?”沈絮問。
沒開口時以為很難,但真的開始講了,沈絮反而有些刹不住車。
大概是這些事情堵在他心裡實在已經太久,好不容易有個缺口,就都不要命一樣地往口子裡擠,争先恐後地要往外湧。
但看到秦祁的臉色有些奇怪,沈絮又想起來,雖然隻短暫接觸過幾面,但不難看出秦祁的父母感情甚笃,家庭關系也相當和諧。
乍一下聽到這種充滿腌臜龌龊的豪門恩怨,不舒服也是理所應當的。
沈絮說:“如果聽着不舒服,我就簡單講完,你問下一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