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說,恨比愛長久這句話某種程度上還是有些道理的。
就比如現在,沈絮辨認出沈若的聲音,簡直比認出秦祁的聲音還要輕松。
當然,也不排除是因為對方剛好踩到雷點上了——
“其實我真的想去看看阿姨,當年她對我也很關照……”
“這麼挂念她,你怎麼不去陪她?”
桌上霎時一靜,衆人回頭,隻見沈絮面無表情地走來
沈若怯怯道:“哥哥誤會了,我是真心的。”
“哎喲,這麼乖。”沈絮忽地笑了,“那我也來關心關心你。”
“你這輩子都不能進家門是爺爺親口決定的,老爺子才走了多久,你們一個二個的就都等不及了?”
這話一出,周圍便陸陸續續地響起了說情的聲音。
沈絮瞥了眼,決定抓隻最大的出頭鳥殺雞儆猴。
“小若畢竟是你弟弟,”二叔道,“一家人,哪裡有隔夜仇?”
二嬸跟着附和:“是這麼個理,日子太明白了也過不下去……”
沈絮聽樂了,剛想開口,卻被沈父打斷。
“先坐下,”沈父說,“一桌子人仰頭看你像什麼話?”
“不急,徐叔,”沈絮目不斜視道,“把不該出現在這兒的人都趕出去。”
老管家應了聲,卻沒有上前。
沈若的臉扭曲了下,還是迅速調整出了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樣,求助地看着沈父。
“這一大家子好不容易聚一聚,鬧這麼難看做什麼呢?”沈父伸手招呼沈絮,“先坐下,菜都要涼了。”
“徐叔,”沈絮頭也不擡,“這個也轟出去。”
“沈絮,”沈父敲敲桌子,“你這麼說話,是想要出去被人戳着脊梁骨說沒家教嗎?”
“你在含沙射影些什麼?”沈絮道,“人話是說給人聽的。”
沈若聞言,動作僵了下,咬咬牙,正打算說些什麼。可沈父警告地瞥了他一眼,他隻好低頭。
見此,沈絮終于有些膩味了:“至于誰慣的,那當然是我外公。畢竟我媽有個好爹,這是我比不上的。”
見沈絮提到外家,餐桌上又是一陣靜寂。
沈絮的母親顧女士,出生于豪門大族,長到二十多歲,知書達理,出類拔萃。
顧女士雖然在名利場中長大,待人接物卻依舊真誠,信奉真心換真心。
要說她一生唯一的污點,大概就是挑丈夫的眼光不行。
她付出一腔真心,得到的卻是無盡的欺騙與背叛。
所以沈絮怎麼能容忍今天這些人在這胡言亂語。
“二叔也上了年紀了,”沈絮靠着椅背,“别那麼費神,南邊那幾家和顧家合作的公司,以後就由讓别人來負責吧。”
沈二叔動作一頓,很有些不敢置信,但觸及沈絮的目光,到底不敢正面駁他。
“南邊那塊情況複雜,一時半會怕是不太好上手的。”二叔讪笑,“不如你讓人來,我帶他個一年半載的,也容易不少。”
沈絮:“會有合适的人去的,不過也不勞二叔費心了,我會和外公那邊說好的。”
氣氛眼見着冷了下去,沈絮開口卻難說是緩和還是火上澆油。
“叔伯們年紀大了,說話随性些也是能理解的。”他說,“不過還是注意點好,畢竟禍從口出,你們說是吧?”
安靜片刻後,衆人點頭稱是。
“……先坐下開飯吧。”沈父最後道。
但最終,這頓打着給沈若接風洗塵的名号的“家宴”還是沒有吃成。
因為沈絮甚至沒有坐下,直接掉頭就走了。
離開前,沈絮最後回頭看了花園一眼。
他想,原來自己還是不夠強大。
否則,怎麼會讓沈若有走進這座房子的機會?
————
想到這,沈絮又抿了口酒。
——然後,這個千杯不醉的人,居然被這口不太烈的酒嗆到了。
沈絮倚在沙發扶手上,直到咳嗽平複,才苦笑着歎了口氣。
他終于還是起身走到窗邊,将窗簾掀開了一條縫。
然後不出所料地看見了靠在牆角的秦祁。
真是個祖宗。
沈絮深吸一口氣,去洗了把臉,試圖讓宿醉的疲态從面上散去。
他換了身衣服,确認身上沒有酒氣後,這才給秦祁發了條消息。
【哥哥】:上來吧。
兩分鐘後,門鈴被摁響。
當門被拉開,秦祁看到的沈絮又是那副風輕雲淡的模樣。
“不忙了怎麼也不回我消息?”秦祁輕車熟路地進門換鞋。
“忙昏頭,我以為我回了……下次注意。”
秦祁的動作頓了頓,有些無奈:“你是不是真的把我當傻子啊?”
沈絮歪歪頭,發出一聲鼻音:“嗯?”
秦祁說:“我能感覺到你心情不好的……為什麼不跟我說呢?”
他們是戀人,分明該是世界上最親近的人。
“真沒有,”沈絮笑,“我就是太累了,你在亂想些什麼?”
“是嗎?”秦祁說,“那到底是什麼讓你累成這樣,可以告訴我嗎?”
沈絮默了默:“一點小事,不值得你費心。”
沈絮現在有些後悔讓秦祁上樓了。
果然心軟不會有什麼好下場。
不可否認,開門看到秦祁的臉時,那股從内心湧上的歡愉短暫地沖散了沈絮這幾日來的陰郁。
但随即,那需要在秦祁面前維護好形象所需要花費的心力,讓沈絮有些力不從心。
他第一次希望秦祁能盡快離開。
“我記得你這幾天不是還有個雜志拍攝?”沈絮問,“怎麼還有空來我這?”
秦祁說:“我來看看,我這個炮友當得合不合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