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不過沈絮确實很久沒有回去過了。
畢竟從母親去世起,那個地方就失去了被稱作“家”的資格。
沈絮請了很多人專門來打理那棟别墅,每年都在上面投入的錢數不勝數,試圖把它打造成一個巨大的标本。
但他很少去看它。
當記憶裡的景物又出現在面前時,沈絮恍惚間又想起那些和母親相互陪伴的歲月。
然而一片漆黑的房子又将他拉回了現實。
正準備進門,多年來拜狗仔所賜的敏銳讓他停住了腳步。
他感受到了一個讓他很不舒服的目光。
不僅僅是窺視——還有更多陰暗的情緒。
“誰,”沈絮轉過身,冷冷道,“滾出來。”
沒有動靜。沈絮低頭掏出手機摁了幾下,然後一點猶豫都沒有地看向了牆角。
片刻後,牆角的陰影裡走出了一個人影。
沈絮從感受到那道視線時便已有了些許猜測,可看到那個人影真的走到他面前時,他心底還是難以自抑地湧起了如浪般的憤怒與厭惡。
沈絮看着面前的人,有一瞬間就像在看一具屍體。
客觀而言,那從陰影中走出的人并不算難看。
恰恰相反,雖不像沈絮那般絕色,但也絕對稱得上清秀。
那是個看起來不過二十出頭的青年,臉也生的精緻小巧,看起來就讓人生憐。
但沈絮依然看到這張臉就反胃。
“你來幹什麼?”
“我在等你啊,”青年說,“好冷啊,我們可以進去說嗎,哥?”
沈絮沒有接話。
青年本來還在半真半假地打着寒顫,可慢慢地,他的身體在沈絮的凝視下僵硬了起來。
這當然不是他想要的,但當他反應過來的時候,他已經率先移開了目光,甚至不由自主地放緩了呼吸。
“你媽媽在當年也在這裡說過這句話,”沈絮的聲音聽起來居然有幾分溫柔,“你想知道她當時的下場是什麼嗎?”
青年的喉結上下動了動:“哥還是對我心有芥蒂。”
“既然知道,就不要來讨嫌。”
青年上前兩步,臉上流露出幾分焦急:“我是真的想跟哥和好的,哥想讓我做什麼都可以,我會聽話的。”
“我想讓你滾遠點,”沈絮上下掃視了他一圈,“你的味道太惡心了。”
說完,似是不願過多糾纏,沈絮随意地擺了擺手掌,示意對方可以滾了。
但沒想到青年一把撲上來,抓住了他的袖子。
“哥……!”
手段拙劣得令人發笑。
沈絮也沒有撥開他,隻是問:“你的狗仔拍完了嗎?這種程度就夠了嗎?”
“需不需要我再幫忙加把火呀?”
說着,沈絮主動微微低頭,拉近了兩人之間的距離。
沈絮的手指輕輕撩起青年的幾縷發絲,幫他妥帖地别到耳後,然後一路輕輕劃過青年的側臉,最後落在了青年的頸側。
——就像一個溫柔而體貼的戀人。
如果不是他突然收緊了手掌并且死死掐住對方的脖子的話。
看着青年突然變得驚恐的表情,沈絮的眼神沒有一絲波動。
他清楚在這個位置狗仔能拍到什麼。
最多不過一些似是而非的暧昧動作,什麼掐人脖子,他當然是沒做過。
直到青年眼前發黑,開始進氣多出氣少,沈絮這才慢悠悠地松開了手。
沈絮倒退着上了兩級台階,居高臨下地欣賞着青年趴在地上掙紮着一邊咳嗽一邊呼吸。
“你媽媽十幾年前就想着要光明正大地走進這裡,但她至今也沒有成功。”沈絮看着青年緩過來了,輕輕道,“當然,你也不會成功。”
“……曆史總是會重演的,你也會有無能為力的一天。”
就像那位當年住在這裡的那位貴婦人一樣,不管如何風光,終究是人死如燈滅。
沈絮笑:“勞你關心,我禍害遺千年。”
“恩怨不會結束在上一輩的,我們之間的賬,早晚要一點點算。”
這麼折騰一番,沈絮一開始叫的安保終于到了。
“沈先生。”
“有勞,把這位請出去吧。”
青年如腳下生根一般,任怎麼拖拽也不動,直勾勾地盯着沈絮,直到他進了别墅的門才又有了反應。
“放開我。我自己能走。”
離開前,青年最後看了那棟房子一眼。
他想,别急,哥哥,這些遲早都是我的。
你的老宅,你的家庭,你的事業、愛人、你的一切……都會是我的。
青年打開手機,翻看着他安排的狗仔給他發來的圖片。
選了幾張比較模糊的遠景後,他把剩下的一張張地點開,再放大查看,力求挑出最完美的那張。
許久,青年終于找到了讓自己滿意的選擇。
第一張照片,是他抓着沈絮的袖子,半俯着身子,看起來像幾近卑微的挽留姿态。而沈絮絲毫不為所動,連腰都不曾彎,隻是微微低頭。
而第二張照片裡,他的手松開了,似乎是要放棄的樣子,可剛剛還高高在上的沈絮,此時卻主動靠近了他,甚至伸手為他别過耳邊的碎發。
第三張照片就更精彩了,他們靠得那樣近,幾乎要吻在一起。沈絮的手放在他的後頸,似有安撫之意,而他的雙手輕輕抓在沈絮的小臂上,看起來十分依戀。
青年越看越開懷,他輕撫着脖子上的掐痕,覺得剛剛那幾分鐘的受苦根本算不得什麼。
他的手指輕快地在屏幕上敲擊幾下,接着毫不猶豫地點擊了發送。
“先來點開胃菜吧,大家一定會喜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