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家的時候已經是晚上十點，賀輕舟自然沒舍得讓她下廚，而是催促她洗個熱水澡就趕緊睡覺。

至于他，連片刻都沒能休息，回到房間之後立刻參加了一個線上的越洋會議，會議結束已經是兩個小時後。

等結束後，他拿起手機，這才看到桑晚榆兩個小時前給他發了消息，讓他過來吃夜宵，還說自己給他留了門。

看到這裡，他立刻跑了出去。

對面的門虛掩着，漏出來幾縷暖黃色的燈光，不知道她是否已經睡着，所以賀輕舟動作放得又輕又慢。

穿過陽台，又小心翼翼推開客廳那道門，他這才看到，她沒睡，隻不過，她的狀态也不太像是清醒的狀态。

她正坐在沙發上，低着頭，看着眼前的地面失神，聽到熟悉的腳步聲，她才空無一物的地面上收回目光，擡眸看向他。

兩個人目光一對上，賀輕舟這才發現，她的眼眶是紅的，凝着淚。

怕他擔心，沒等他開口問，桑晚榆便主動解釋道：“賀輕舟，我剛才做了一個噩夢。”

賀輕舟坐在她身邊，看着她的眼睛，柔聲安慰：“都是假的，不怕。”

她此刻像個小孩子，對自己信任的人的話言聽計從，乖乖點頭：“嗯。”

此刻的她像是到達了一個充滿安全感的環境中，卸下了所有防備，流露出久違的脆弱和傷悲。

看到這裡，他控制不住地擡手，把人抱在懷裡，輕輕哄道：“小魚兒。”

“嗯。”

“你這幾年，是不是過得不開心？”

“嗯。”

“既然不開心，為什麼不回來我身邊？”

她輕輕吸了下鼻子，沒說話。

賀輕舟問：“想說嗎？”

她搖頭。

“好，那就不說，”他果斷放棄追問，擡手輕拍着她的背，“喜歡我陪在你身邊嗎？”

這次，她終于點頭：“嗯，喜歡......”

後面的話，她說得大膽又直白，賀輕舟有些震驚，一時失笑：“桑晚榆，你是不是吃醉了？”

他說的不是喝醉，而是吃醉。

她嗔怪：“才沒有。”

這晚，黑色依然無聲。

卻終于不再是言不由衷，而是一夜好夢。

-

翌日，桑晚榆一大早便去了單位，抓緊忙完尋常工作，半下午的時候，她開車去了Z大。

她此行是為了看葉迦音給大一新生上的公開課，這是她前幾天聚會時就答應好的事情，結果差點忘了。

還好，緊趕慢趕，沒有遲到，到達階梯教室後，桑晚榆便在最後一排坐了下來。擡眸一掃，發現在座的除了學生和《麥地和光芒》的制作團隊，項泊誠也在。

講台上，葉迦音正笑着提問：“如果讓大家将ABCD這個字母與農業聯系起來，大家會想到什麼？”

底下有個同學舉手：“中國農業銀行，簡稱是ABC。”

大家聽了，哄堂大笑。

講台上的葉迦音，在大家的笑聲中淡定擡高手臂，按了下手中的激光筆，在一頁嶄新的PPT中，切入正題：“其實，ABCD是四大糧商的簡稱，四大糧商，即美國阿徹丹尼爾斯米德蘭公司（ADM）、美國邦吉（Bunge）、美國嘉吉（Cargill）和法國路易達孚（Louis Dreyfus）。這四大糧商通過期貨等手段控制了全球80%的糧食交易量，從上遊原料到中遊生産加工，再到下遊市場的供應，都具備強大的控制力，這種全産業鍊的整合使得四大糧商能夠掌控糧食從生産到消費的每一個環節，從而在全球糧食市場中占據主導地位。除此之外，四大糧商還憑借資本與經驗的優勢，在收儲、物流、海運、金融、貿易等多領域形成了對國際糧食貿易的壟斷性控制。ABCD四個糧商，其中三家是美國公司。美國政府将糧食視為一種外交武器、戰略武器，而四大糧商則成為了美國政府實施糧食外交的重要工具。”

聽到這兒，桑晚榆這才了然，她要給大一新生上的公開課不是農學研究，而是糧食安全。

葉迦音：“我知道你們很多人是被調劑到這個專業的，也有一些人是真正熱愛，但每當别人問起所學專業時，總是不好意思開口，總覺得學農低别人一等，但我想說，這絕對不是一個難以啟齒的專業，這是一個值得我們去奮鬥終生的專業。”

“我國我國人均耕地約1.5畝，人多地少，糧食安全的局勢一直非常嚴峻，要做到‘谷物基本自給，口糧絕對安全’，那就必須把飯碗，牢牢端在自己手中。”

一堂六十分鐘的公開課，葉迦音旁征博引，娓娓道來。

連在座的外行人，都聽得津津有味。

晚上六點，課程結束，桑晚榆這才想起看手機，也是在這個時候，她才看到賀輕舟剛給她發了微信。

擔心她醉酒時的話不算數，賀輕舟想要求證一下，結果，早上家裡沒堵到，晚上單位也沒堵到，擔心她當縮頭烏龜，他隻能趁熱打鐵地追問。

賀輕舟：【沒在單位？】

桑晚榆：【出個小差。】

賀輕舟：【是出個小差，還是開個小差？】

桑晚榆：【嗯？】

賀輕舟：【那看來是打算不記得，你喝醉時說你喜歡我這件事了。】

桑晚榆：【沒有不記得。】

賀輕舟：【嗯？】

桑晚榆：【但那是我清醒時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