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從小到大,不管是學業還是事業,桑晚榆鮮少有失手的時候。
而這一切,皆歸因于,她是個内核極其強大、又極其穩定的人,管它外界是風吹草動,還是巨浪滔天,都幹擾不了她一點。
甚至,有一段時間,她連情緒都能戒掉。
而現在,沈清濁明顯感覺到,她正在被人影響,她努力得來的平靜生活正在被打破。
“聽說過一句話麼,”沈清濁不管是分析人還是分析事,向來是一針見血,“外界可以幹擾到你的,都源于你身體裡那些還沒有對自己誠實的部分。”
桑晚榆知道這句話,也知道這句話背後的含義,但懂得并不意味着習得。
想到這兒,她有些澀然地笑了下:“我不敢對自己誠實,因為我承擔不起誠實的後果。”
說完,她沒再逗留,而是動作利落地從座位上站了起來:“時間不早了,我們走吧。”
沈清濁随她站起。
對于醉酒這件事,桑晚榆跟别人不一樣,别人醉不醉,取決于身體的自然反應,意識控制不了,但桑晚榆不是。
隻要她想控制,她就絕對能控制住,除非她放任自己沉淪。
顯然,眼前并不是一個能讓她安心沉淪的環境,所以她很清醒,動作、思維和平時沒兩樣。
但沈清濁依然看出了她眼底那份不對勁的情緒,隻不過,這份不對勁,不是來源于醉意,而是來源于失意。
“這狀态,你明天工作能行嗎?”沈清濁問。
桑晚榆:“嗯?”
她不是第一次、也不是偶爾晚上喝酒,她經常喝,以此助眠,所以,尋常工作肯定能應對,除非有什麼特殊情況。
正疑惑時,沈清濁解釋:“明天樂時有個商務晚宴,樂時高層都會來,除此之外,還有一些農科院的專家,總台那邊也會有領導過來,如果你身體可以的話,就跟我一起。”
“好。”桑晚榆應了下來,“商務晚宴,是不是要穿得隆重一些?”
沈清濁:“你怎麼自在怎麼來,沒人敢說你。”
他話是這麼說,但桑晚榆還是覺得要穿得稍微得體一些,以示重視。
正想要穿什麼衣服出席的時候,手機響了兩聲,低頭一看,進來兩條消息,都來自同一個人。
賀輕舟:【我走了,晚上不回厲家,你放心回去睡吧。】
後面還有一條:【聽說你明天有個商務晚宴要出席,我有個朋友是服裝設計師,送給我一條裙子,我這邊用不上正好成人之美了,放在你門口了,算是感謝你這些天對我這個老同學的照顧。】
回到家,桑晚榆一眼便在房間門口看到了那條裙子,它被盛放在一個瑩白色的盒子裡,矜貴高雅得,不由分說便奪去你的視線。
她終究還是好奇它的全貌,便小心翼翼地拿了出來,想要一探究竟,結果,隻一眼,她就被震撼到。
原因無他,隻因這條裙子真的太美了。
光滑細膩的綢緞,清透似水的藍,兩者疊加在一起,讓這條裙子,光感似淙淙溪流,色澤如天空之境。裙擺延展至腳踝,裙領則是别具一格的不對稱設計,一字領從左胸斜到右臂,恰好将着裝人白皙流暢的肩頸曲線裸露在外,清雅得體,光彩照人。
桑晚榆對時尚了解甚少,但這不代表,她看不出這條裙子的價值不菲,當然,這不是她拒絕最主要的原因。
種種原因交織在一起,多重證明着她收下這個禮物是多麼不合适。
最後,桑晚榆把這條裙子無聲地放在了他門口,示意她不接受。
桑晚榆:【謝謝你的裙子,但我們着裝要正式一些,所以不用了。】
賀輕舟看到消息,什麼都沒說,無聲地摁滅了手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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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的商務晚宴,桑晚榆下班後,和沈清濁一起過去。
意料之中的,碰到了項泊誠和葉迦音。
她到的時候,葉迦音的導師正在和她聊天:“這麼多年都隻見我們迦音穿運動裝和平底鞋了,這突然穿起裙子和高跟鞋,真的太漂亮了!”
葉迦音一直都是内斂害羞的性子,所以,聽到這樣的話,輕輕地擺了擺手,羞赧道:“沒有,老師。”
倒是站在她旁邊的項泊誠,聽到這句話,有一瞬的失神。
他忽然想起,他來臨川找她那次,她穿着一身運動裝,簡單清爽地出現在他面前,那一刻,他覺得陌生,因為他從來沒見過她這個樣子。在他面前,她穿高跟鞋和裙裝居多,風格偏都市麗人,精緻優雅。
但今天,他終于明白:原來,他之所以對她素面朝天穿運動裝的樣子感到陌生,是因為他從來沒有去實驗室看過她。
想到這兒,他不免自問:身為丈夫,他對她的關心何其少。
後來,等她導師離開,項泊誠還沉浸在這份愧疚裡,沒有走出來。
葉迦音察覺到他不同尋常的沉默,問他:“你怎麼了?”
項泊誠這才回神,淡淡一笑,說沒事。
然後,無聲地牽起了她的手,溫柔地叫她:“迦音。”
“嗯?”
“你穿什麼都好看。”他深情的目光悉數落在她身上,“以後,你想穿什麼就穿什麼,我喜歡任何風格的你。”
一句話,說得葉迦音耳根泛紅。
其實,桑晚榆和葉迦音已經有幾天沒見了,本想着上去打個招呼,但此情此景實在是不太合适,所以她打算等會兒再來。
就是在她準備擡腳走的時候,桑晚榆聽到身後有人叫了一聲:“晚榆。”
她聽到,本能轉身,循着聲音的來源一看,才發現叫她的人,是邵安初。
她稍微一琢磨,就想到世清和樂時都是《麥地和光芒》的投資商,所以,她出現在這裡,不算奇怪。
雖然有上次她“偷窺”作為鋪墊,但桑晚榆還是覺得在這裡碰到她有些意外,不過她面上未顯任何,笑着跟她打招呼:“你好,安初,好久不見。”
她喜怒不形于色慣了,所以邵安初也沒覺得她這樣平靜有什麼不對勁:“好久不見,有空聊聊嗎?我有些事情想跟你說。”
桑晚榆想了想,笑着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