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在脫身後安全撤退,又如何與劍門迅速取得聯系,白婳将方法深記于心,故而與甯玦分開後,她很快便在約定地點留下記号,成功與門徒.會面,又順利與表哥彙合。
在一間不起眼的客棧拐角房間裡,榮臨晏姗姗趕來。
見到白婳,榮臨晏面色喜憂參半。
他揮手屏退門徒,房門關緊後,上前撫攬住白婳的肩頭,将她輕輕擁入懷裡,一副失而複得的愧疚模樣。
白婳身體微僵。
榮臨晏溫柔深深道:“婳兒,你受委屈了。”
白婳搖頭,竟是發覺,此刻與表哥相擁而起的内心波瀾,遠不及方才與甯玦分别時的潮湧波動。
她眼神微微黯淡下去。
兩人分開,榮臨晏等不及問道:“方才門徒回劍堂禀告,說在約定撤退的檔口附近發現了你的身影,我還覺不可置信,情況究竟如何,難道當真已探得甯玦的劍招虛實?”
“我……”白婳遲疑了下,面對表哥迫切的目光,隻得據實相告,“甯玦所習,确是孤鴻劍法。”
榮臨晏眸光忌憚微縮,問:“他習得幾式?”
白婳看向表哥,清晰啟齒:“四十五式。”
榮臨晏驟然瞪大眼睛,懷疑自己聽錯:“四十五式?是他随口提說,還是你親眼見到?”
相比榮臨晏的沉不住氣,白婳從容很多,她回複說:“我親眼所見,他一招一式,連貫如虹,到四十五式方止。”
榮臨晏聲急又問:“婳兒可否記得其具體招式,能否按樣畫下?”
白婳猶豫了下,沒忍住問:“我知表哥所習孤鴻劍法隻有三十九式,因甯玦所用劍招與劍門相似,便懷疑他行窺私之舉。如今可以确認,是他習練的招數多于孤鴻劍堂,如此是不是可以去了先前的嫌疑?”
榮臨晏嗤聲不屑道:“我祖父與劍聖在官場結交,因緣際會下得了簡譜前章,我榮家子弟習練的是正宗孤鴻劍法,他甯玦是什麼野門野路,不知從哪裡多習幾式,還敢博正宗頭銜?”
表哥向來看重劍門正統,自诩清高。
白婳不再言語。
榮臨晏吩咐手下門徒準備筆墨,催促白婳執筆。
白婳心頭悶堵,每一次落墨,腦海中便有一道飄逸執劍的白衣身影或急或慢地閃過。
一次次的下筆勾勒,便是一遍遍加深他在她心頭的印象。
墨重一筆,她愧疚更深一分。
畫完,榮臨晏接過手詳看,臉色愈發沉重。
白婳不安:“表哥,你看出什麼門道嗎?”
榮臨晏擡頭凝向她,欲言又止,面色差勁:“甯玦所習練的絕非四十五式,從你畫中可見,他動作本是連貫,卻戛然斷掉,應是臨時停止的,他底牌遠不止這些。婳兒,事關重大,你務必回去繼續潛伏在他身邊,孤鴻劍法後章失落于江湖,說不定這就是千載難逢的尋回契機……”
白婳怔住,搖頭,鼓起勇氣拒絕說:“表哥,不要再難為我,我已經遛逃出來,再回去難道不會引他疑心?就算他當真有所隐瞞,我盡力探得四十五式,已然盡力,剩餘的不如擂台上見真招?輸赢在天,我們豈能堕了光明磊落。”
“此番并非全然為我,為我榮家……”榮臨晏闆正白婳肩膀,強行要她正面面對自己,循循善誘說,“你可知澍安兄長如今蒙了難?”
白澍安,白婳的嫡親兄長。
聞此言,她卒然緊張起來,慌忙問道:“兄長他怎麼了?”
榮臨晏歎聲道:“澍安兄長如今就仕于工部,上半年江南水患沖潰堤岸,朝廷下發赈災銀兩,卻被上頭的官員貪下,如今遭人檢舉,東窗事發,澍安兄長變成了替罪羔羊,如今下了大獄,等待案情審理。”
白婳身形一抖,隻覺天塌了。
這三年間,兄長以罪臣之子的身份在京歧謹小慎微地過活,收斂文人的清高傲氣,當着最不起眼的邊緣小官,隻求照顧好妻女,安穩以度餘生。
為了不因這身惹眼的皮囊給兄長一家招惹禍端,白婳更是主動離京,寄居季陵。
他們一家人已退讓至此,竟還不被老天放過嗎?
白婳柔腸百轉,哀怮心生,又悲又憤。
榮臨晏見她郁懑模樣,上前安撫說道:“如今我們在朝中無人可求,無人倚背,自然任人欺淩,若是能有人脈牽引,便可以在王侯将相跟前說上話,如此一來,冤情可察,一切困難也當迎刃而解了。”
白婳聽明白表哥的言下之意。
若保他順利登擂,拔得頭籌,一步登天成為大将軍王的左右手,自此,白家和榮家都能得以蔭蔽。
她遲疑,心頭犯難:“我……”
榮臨晏繼續引導:“婳兒,此番不單為我,更是為了澍安兄長。如今我們白、榮兩家榮辱與共,關鍵隻在那劍譜上,幫我拿到手,澍安兄長才有被赦免的希望啊。”
白婳沒有不應的餘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