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醒安覺得不能在拖延下去了,她拿着手中的手上密函陷入沉思。
前線最新消息在剛才送到了她的書桌上,這是新鮮出爐的,甚至于朝廷的那些人都未能收到。
上面說齊國駐紮在賀蘭城外的士兵蠢蠢欲動,隐隐有着朝賀蘭城逼近的意思,楚醒安知道,這是齊國在表達自己的不滿,如果夏國再不接受齊國的示好他們就要進攻了。
現于兩國而言現在并不是打仗的好時機,楚醒安看過戶部的賬簿,國庫空虛根本就沒有閑錢打仗,如果再次和齊國打起來無疑是為本就渙散的軍心雪上加霜。
難道隻能同意齊國的示好嗎?
不,絕對不能,這不僅是她私人理由而言,還有夏國的顔面,夏國開國以來一直是雄踞一方的強國,在周邊各國有着極強的話語權,這都是太祖時期用血汗打下來的讓四海信服的威信。
如果同意了齊國的和親隻能說明夏國不行了,隻能下嫁公主以此委屈求全。
一時之間楚醒安居然想不到萬全之策,看着上面的信函心中忍不住罵娘,将沈長亭在心中詛咒上千遍。
一個花架子什麼都不會上什麼戰場,如今還得她收拾殘局,他自己反倒成為甩手掌櫃在敵國逍遙。
正在楚醒安冥思苦想之際,雷湘走了進來。
雷湘長得高大,眼睛狹長銳利,眉間至鼻根有着一條極粗的傷痕,看着很是恐怖,他站在楚醒安面前拱手一禮。
楚醒安端起桌上的酸梅湯喝了一口,冰涼酸甜的味道瞬間沖散了嘴中的幹澀之感,楚醒安放下了被子:“夏日炎炎,讓廚房多熬一點酸梅湯分給府中的人。
雷湘點點頭,又和楚醒安說了不少公主府的事務後才說到了正題之上。
“公主,郭雲飛已經飛鴿傳書回來,已經将李莳景在齊國的底細調查清楚了。”
聽到這個名字,楚醒安不可避免想到了之前的少年,頓了頓:“說。”
雷湘這才說了起來。
李莳景齊國上一任皇帝妃子的孩子,生母隻是一個小官家的女兒,生下李莳景不久後就離開了,在後宮之中沒有母親的庇護又無皇帝的寵愛自然遭人冷眼,所以十五年前齊國戰敗,齊國皇帝才會将他推了出來。
彼時李莳景年紀算小,也無太大的感情所以送去他國當質子也無妨,隻是在李莳景走後,齊國爆發了一場極其龐大的奪嫡風波,牽涉極廣,總之齊國先皇的孩子全部死了個幹淨,一個沒留。
已到遲暮之年的皇帝忽然想到了這個還在異國他鄉的孩子,當即願意送出城池以此來交換李莳景,避免自己的皇位落入其他兄弟手中,那一年李莳景正好十五歲。
一個不足輕重的孩子和好幾座肥沃的城池,明眼人都知道怎麼想,夏國已經同意齊國皇帝給出的條件,隻是世事無常還沒等齊夏兩國正式交流,齊國老皇帝就死了。
新登上皇位的是齊國老皇帝手握重兵的親弟弟,有傳言說新老皇帝兩兄弟之間關系極其不好,已經到了相見兩厭的地步,還有人說新老皇帝關系親密,齊國新皇能登上皇位都是親哥哥推上去的,種種猜測多如牛毛,具體真假誰也不甚清楚。
反正據楚醒安得到的消息所知,齊國皇帝不想要李莳景回到齊國,甚至想要李莳景死在齊國。
楚醒安低頭看着自己桌前的筆墨紙硯陷入了沉思。
“殿下打算怎麼辦?”雷湘也知道如今情況不容樂觀,楚醒安的處境十分尴尬,并且朝廷中半數人同意楚醒安遠嫁和親以此來獲得兩國和平。
楚醒安擡頭,心中有一個極其荒謬的想法,她垂眼看着碧玉硯台中的墨水,嘴唇輕啟:“你覺得本宮的身份地位如何?”
雷湘略微思索一番,才緩聲道:“公主天潢貴胄,金枝玉葉,自是無人能及。”
這句話顯然沒有讓楚醒安滿意,于是她又換了一種方式:“本宮在皇族中身份高低。”
雷湘沉默了,他實在不敢随意評價。
楚醒安生母雖然是皇後但是身份實在說不上來有多光彩,可偏偏皇帝隻有這麼一位公主,平時愛如珍寶,視為掌上明珠。
自古以來,皇帝子嗣衆多,自然無暇顧及,有些血脈親情也就淡漠了下來,就算是有極個别寵愛的孩子,隻要觸及到皇帝自身的利益仍然能夠毫不猶疑被舍棄掉。
太後長女文惠公主就是個例子,哪怕文惠公主未出閣前多麼受太後的寵愛,一旦觸及太後核心利益就能毫不猶豫推出去拉攏南陽王,以至于這麼多年都未能回到康樂城。
可是楚醒安父女倆之間是不一樣的,皇帝并非沒有生育能力,隻是于他而言,世界上任何一個孩子都比不上他親手養大的楚醒安。
皇上與長公主之間更像是民間普通的父女,他們之間沒有以往皇室中的勾心鬥角,利益算計,隻有那簡單的血脈親情。
皇子公主身份高低不止看母親母家的權勢還有皇帝的寵愛,有時候皇帝的寵愛能夠勝過一切,可是偏偏楚清源是個無實權的皇帝,所以這幾乎縱容般的偏愛也無任何用處,甚至為了保護楚醒安就花費了他不少心血。
雷湘沉默了下來,楚醒安也沒有強硬着他回答,當夜她就入了皇宮。
“我要當王爺。”楚醒安直白地說道。
楚清源手中動作一頓,随後平靜拒絕:“不行。”
“為什麼不同意。”楚醒安緊緊地看着他,眼中全是固執,似乎楚清源不答應她就不死心。
夏國開國以來就沒有女子當皇帝,細數過往朝代女子當王爺更是少之又少,可是楚清源并沒有震驚于楚醒安說的這句話有多麼的驚世駭俗,相反他隻是神色極淡地将一塊肉夾在了楚醒安碗中。
楚清源的身體經過陸行淩私下調理已經好了不少,平時蒼白的臉多了一絲血色,不過他還是很虛弱,在夏季如此炎熱的季節他都的多穿兩件衣服,如瀑布般的頭發傾瀉而下,顯得他的臉色幾近透明,眼角的細紋訴說着他的年紀,可是又消耗不了半分他本身的俊美,相反為他多添了幾分沉穩和溫柔。
他不說話,楚醒安就固執地問:“為什麼不行?”
楚清源歎息一聲,似乎對她無可奈何:“你知道我為什麼要給你取名楚醒安嗎?”
楚醒安眼神有有些飄忽,她知道,白荷和他曾經不止一次訴說過他們對她的期待。
醒安醒安,一世清醒,一世平安,莫要在紅塵之中貪念繁華。
白荷說過,父親一輩子經曆的很多,對于世界的富貴榮華,名利地位都已經看淡,所以對于自己他們要求的不多,隻是希望我這輩子平安喜樂,得償所願,别的都不求了。
楚醒安想到了的以前,又想到了白荷,眼睛有些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