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爾科想在兩年内完成,除開強制性規定的一年實習,那他需要在一年内完成别人三、四年的學習量。這想法太瘋狂了,也太超乎想象。
而且他不是一百五十學分,他名下有将近三百學分。
他是說他想在一年内完成别人七、八年的學習量。
身為他的管理員,連我都大為震驚,旁坐的兩位老師更是瞠目結舌。
“——你是新來的嗎?之前是哪個世界的人?”
“呃……這個可以說嗎?”
“當然可以,學校要講究因材施教。”
“哦,我是海賊劇組的。”
“——海賊?!”馬爾科不說還好,一說,兩位面面相觑,目瞪口呆更勝一籌,“之前不是還開會說海賊的文化水平普遍低嗎……”
“哈?是嗎,”馬爾科推了下眼鏡,隻是微笑,不再多言。
就像我說的,人是活在時間裡的生物,會憑借過往的經驗認識現在。但馬爾科很特别,他是那種會颠覆想象的存在。這一點和生活在死神和火影裡的人很不一樣。
我可以理解到他們的震撼,畢竟我們家已經全員接受過馬爾科的“震撼洗禮”。
海賊真是一個神奇的地方。
從前我給修兵介紹海賊世界的話,如今又回響在我腦海——“那地方超越了想象”。
我并不認為馬爾科在誇誇其談,他看起來淡然從容,而且就我所知,他性格認真,并不浮誇。
所以我想,他之所以會有這種想法,是因為他笃定自己可以做到。
于是初見時使我困惑的問題,在這一刻,答案呼之欲出。
馬爾科早期是航海士,後來不知道為什麼,成為了船醫——如果他從來是這種敢想敢做的風格,那麼天底下有什麼事是他無法做成的呢?
何況他的确精力充沛、異于常人,不僅敢想敢做,而且有資本可以奮起直追。
千言萬語彙成一句:真了不起啊,我們家的馬爾科。
我就說吧,他是自由的鳥。
即便教務處有自己的規則,人活着必須要遵守世界的規則。馬爾科的計劃難以實施,但他還是給這個世界帶來了很多想象。
廚房開始上菜了。食堂的師傅推着小餐車,高聲叫着排号。
我們是57号,旁邊兩位是59号。兩輛餐車推來,兩邊一起上菜。兩位人高馬大的健碩男士加在一起才吃兩個菜。我和馬爾科坐一起,兩個人點七個菜一個湯。
他們的菜色寡淡,隻有一盤秋刀魚,配一份天婦羅。
而我們的豐富多彩:白切雞、腰果蝦仁、麻婆豆腐、紅燒排骨、糖醋裡脊、白灼蝦、蒜泥茄子、番茄蛋湯。
……
我們天天都點七八個菜,但隻有今天這兩位坐到了我們旁邊。
所以不是我們太惹眼,是他們對馬爾科有太多的好奇。
先前分明是對坐老師的性格開朗些,我這側的副院長性子沉穩,但現在卻打起了颠倒——
目光碰撞,是副院長率先發問:“說起來……你是學生,為什麼在教師食堂吃飯?”
對坐的老師也接話:“啊對,我一直都想問!”
教師食堂和學生食堂并不是同一個。為方便教師用餐,門口設立了門檻,需要鑒别教師身份才能進入。裡面環境整潔,還可以提前在小程序上下單,無需排隊;價格也便宜,有學校補貼,每月八百就封頂。
馬爾科在教務處登記身份是學生,他能出現在這裡,肯定不因為他自己。
雖然兩人詢問,但是質疑的目光早早地飄到了我身上。
“呃……”馬爾科解釋不清楚,“我是跟着我家大小姐進來的。”
“大小姐?”他們看看馬爾科,又看着我,“什麼意思?”
“就是字面意思。”馬爾科說。
話沒有說錯,我們之間的關系沒有辦法細講。管理員和普通人的生活完全不相關,本應泾渭分明。
這個回答卻并不使他們滿意,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我成了焦點。
對面愈發仔細地端詳起我來:“這位……好像沒見過,是今年的新老師嗎?”
“不是吧?今年沒有女老師。”
“那——”
“……”我無奈擰眉。
我始終沉默着,不希望引人注目。但對面的兩位都是聰明人,這種話題無法回避,早晚會引火上身。
問題既然産生了就直面和解決,大可不必掩耳盜鈴,視而不見。我既然躲不過,也就沒有必要再躲閃。何況馬爾科的求學問題也總歸要解決。
這件事兩位老師有心無力。
先前一番對話已經表明了馬爾科想要的“未來”遠遠超出了他們能給的範疇——怪不了他們,就像漸次不給我們開鎖的鑰匙,也怪不了漸次一樣——人處在什麼位置,就該做符合身份的事。
卡卡西那句話說得極好——“不要給自己找麻煩”。
這也不怪馬爾科,他初來乍到,不知道我們這裡規則林立。他也不需要知道,他是自由的鳥——
我要他做自由的鳥。
事已至此。
我索性放下了筷子,迎着兩位的目光:“老師。”
“啊……是?”
這裡是教師食堂,隻有教職工才能進入。而學生與教師之中,馬爾科已經是學生了,不能再變成教師——他和我坐在一起,我的身份隻可能是在任教師一種。
但他們已經肯定了不曾見過我的面容,我不是教師。那我隻可能是别的——教師食堂一人一卡,就算我是教師,我也不可能把馬爾科帶進來——要說别的,也隻有一種可能。
即便我們不說,他們也會猜到的,早晚會猜到。
因為我不想去人擠人的學生食堂,卡卡西替我想了辦法。早些時候填寫馬爾科的入校申請時,我們家曾借口“有不方便說的原因”,這就成為了理由,我現在的身份是“駐校監理”。
原則上,所有管理員都要同時承擔管理和監督的職責。但我懶,學校離我們家隻有半小時路程,我卻從未理會此事。
現在馬爾科要上學,我也得跟着。卡卡西臨時替我申請了一個“駐校監理”的工作崗位。
他真的是一個天才!
我挂名在此,若真有違規事件,舉報即可;若沒有也不妨礙。辦事處奉行“多勞多得”原則,為此我不僅能領取補助,還可以借助“駐校監理”的公職身份,領取到兩張教師食堂的飯卡。
我們在教師食堂連吃一星期。教務處系統自然會識别出有辦事處公務用的飯卡被激活了。
最近校内已生出傳言,有管理員在此活動。我們走在校園裡,偶爾會聽些風言風語。
——我是什麼身份,假以時日,兩位會知道的。
既然馬爾科不想認識新的朋友,那我沒有任何值得隐瞞的必要。
我把毛衣的領子往下扯了一點,露出脖頸上醒目的标緻——
所有的打量和詢問都在這個數字顯出的一瞬間戛然而止。
周遭連呼吸都停滞了,更不會有人回話。
我不必等,直抒胸臆:“不要聲張。現在有兩件事要你們協助——
首先,我家馬爾科來這邊讀書,想系統地學習醫學方面的知識,但貴校醫學相關的課程太繁雜,我們對于這些并不了解。希望學校方面能派出專業的人給我們一些建議,最好是列出一張目錄清單;
其次,我家馬爾科本就是醫生,擁有豐富的臨床經驗。他寶貴的學習時間要花費在未知的領域,而不是早已爛熟于心的基礎上。所以在接下來的一段時間裡,他在全面評估以後,會對自己已掌握的課程申請結業考試,我希望在這一點上不會遇到太大阻礙,至少不要在程序上;
然後,我們入學時間晚,有許多課程因為滿員不能勾選,希望貴校通融,無非是多張椅子的事,不要因為名額阻礙他求學的心;
最後,學校是學習的地方,他目前的身份是普通學生,我不希望有任何流言蜚語影響他正常的校園生活,也不希望貴校老師們為他另設标準——明白我的意思嗎?”
我沒有和馬爾科解釋為什麼我會“打擾到他”的社交,現在他就會知道了。我之所以不喜歡顯露管理員的身份,是因為一旦顯露,事情就會變得很麻煩。
我是客氣的,絕對沒有用命令的語氣。
然而他二位依然會顫栗——
“……明、明白!”
我微微颔首,既然明白,那我要說第二件事——
“煩請二位把剛才的話傳達給校長,讓他準備好了,下午在辦公室等我。”
“好、好的,我、我們這就去安排!”
他們連飯都不吃,僵硬起身,先是慢走,然後一路小跑。
食堂裡鴉雀無聲。風一吹,仿佛旁坐無人來過。
“好了,解決了,吃飯吧。”
我和馬爾科說。
聊天太多,飯菜都要涼了。
浪費食物非常可恥。我們家沒有這樣的習俗。
下午的事下午再說。我提起筷子,大快朵頤。
馬爾科眸光閃動,看着我,不語而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