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工課就這點好,沒那麼多理論,一來就是實操。那兩位都有經驗,打了個照面就走,隻有馬爾科需要教學,老師直接坐到了我們旁邊,一對一地教。
工具和毛線都由學校提供,算在了學費裡面。
馬爾科選了紅色的毛線,選定了款式,之後每天提着裝毛線的袋子,走到哪兒織到哪兒,白天織了晚上織,上課織了下課織——偶爾課間休息,他把圍巾繞在我的脖子上,比劃着長短。
“這個長度合适嗎?”
“隻要完成就可以了。”
“哈?隻完成怎麼行,”他挑了挑眉,“送大小姐的東西,要你喜歡才行啊。”
“!”我驚呆了,恍惚間還以為是聽錯了,“要送我嗎?”
“是啊,”他理所應該地回答,“我們家大小姐這麼怕冷,冬天早起,沒有圍巾不行的吧?”
馬爾科在整理我的小裙子時,發現我并沒有冬天的圍巾和帽子。
我的确沒有,從前的冬天我不出門,自然不需要。現在的确需要,而這件事我自己還沒有想過。
“……真的織給我嗎?”這讓我感覺驚喜。
“真的啊,”他唇角揚着,語氣柔和,“不過你能接受嗎?這個比較簡陋,都是平針,也沒有裝飾,會不會有點老氣?”
“沒有老氣,這很好看!”我摟着圍巾不松手,當場宣布,簡單的就是最好的!
這太不可思議了!馬爾科幫我織圍巾诶!
從來沒有人給我織過圍巾!紅色最經典,冬天這樣沉悶,最需要紅色做點綴。我不知道他織出來是什麼樣子,但他如此心靈手巧,一定很好看。
我已經開始喜歡了。
“今天下午交完作業就給我了嗎?”
“對呀,等打完分就是你的了。”
那太好了!上課鈴适時響起,我們暫停了交頭接耳。
圍巾的長度很合适,馬爾科開始收尾。我抓着圍巾的一頭,專心看他勾勒。一節課誰也沒聽,直到下課才繼續聊起——
“大小姐,有件事我一直想知道。”
“什麼事?”
圍巾織好了,馬爾科交到我手裡。他裹着剩餘的毛線球,偏頭問我:“說起來,什麼程度會給你惹上麻煩呢?”
“違法亂紀。”
“哈?”
“怎麼?”
“沒,沒什麼,”他咧着嘴笑,“你總說你讨厭麻煩,我還以為我不能做的事很多。”
“違法亂紀包含很多内容的。”
“比如說……打架算嗎?”
“哪種打架?”
“打架還分哪種?”
“分啊,”我點頭道,“你走在路上,迎面來了路人。你毫無緣故地就對他動手——”
他的神色有點好笑:“……我都不認識,毫無緣由的打人做什麼?”
我搖搖頭:“不知道,我隻是舉例子。這種是違法亂紀,會惹麻煩,不要!”
“那……如果這個路人毫無緣故地對我動手,我還手了呢?”
“是正當防衛。”
“那……如果這個路人毫無緣故地對另一個路人動手,我出手制止,被迫打起來了呢?”
“那是見義勇為——”
惡意傷人、正當防衛和見義勇為是迥乎不同的三件事,雖然都涉及打架,性質上卻很大的區别。我不知道他們那裡是根本沒有法律?還是法律形同虛設?或者太過籠統?
認真回憶海賊的生存環境……似乎三者皆有。
我微微擰了下眉頭,不得不強調一件事:“馬爾科,你盡量做吧,再麻煩我也會擺平。”
他笑了下,撥開我臉側的碎發:“還是算了,你可不是喜歡麻煩的人。”
馬爾科似乎誤會了,我的确不喜歡麻煩,但我所謂的“不喜歡”是單純的懶得搭理,不是不會解決。
懶得搭理,和沒有能力解決,是截然不同的兩回事。
不過算了,他就是這樣心思細膩的人。
否則也不會想到為我織圍巾——這麼浪漫的事,隻有小說裡溫柔系的女主角才會做的。
馬爾科沒有再說了,收拾好線球,又翻起了手機。下節課還是在這間教室,我們難得一次清閑。
教室裡的學生陸續離開了,我湊過去,主動問他:“是什麼事?”
“哈?”
“什麼事,你說吧,我會解決的。”我保證。
“沒什麼事,”馬爾科望着我笑,“我隻是想問你,我能不能退課?”
我點頭:“當然可以,不過我方便知道理由嗎?”
“嗯?”他很是詫異,“退課需要理由嗎?”
“不需要,”我隻是要強調一件事,“但如果是出于錢的考慮的話,沒必要。”
“老實說,是有一點關系,”馬爾科告訴我。
如果他說毫無關系,我會認為他在說假話。因為他溫柔又體貼,不會不為我們的家庭考慮。但他說有關系,我想,那他在對我坦白。
我望着他,認真聽他下文。
但他卻話鋒一轉,忽然笑了:“不過大小姐都說了要全力支援,還因為這件事糾結,我也太不識擡舉了吧?”
“嗯!”我也笑起來。
我喜歡他的坦誠。
“那為什麼?”
有點冷,我把手揣進了他口袋裡。
他微微愣了下,然後眉眼彎彎地把手揣進來,握住了我。
“課程内容比較空泛,且就老師的闆書來說——這些内容即便在我們那裡也是基礎的知識,所以覺得有點浪費時間。”
“也浪費錢。”他對我說。
但聽口吻,浪費時間是真,錢隻是捎帶。
那我明白了。
可以理解,他畢竟已經是醫生了。且從醫數年,臨床經驗豐富。
而恕我直言,在這裡開課教學的老師,或許絕大部分在醫術修養方面并不如馬爾科。這一點,早在選課的那天臨睡前,我就已經想到了。
我沒有問題,隻是建議:“或者去申請提前結課?退課就不能參加結業考試了。”
“有必要參加嗎?”
我認為有:“理論來說,我覺得我一個人生活也沒什麼問題。但實際上我生活不能自理,我需要人照顧。”
“……哪有這麼誇張?”馬爾科挑了下眉。
“有的,”我拼命點頭。
他微微一怔,随即哈哈大笑。我從他的行為裡瞧出了他不以為然的态度。但他沒有提,隻是笑着,不置可否。
正巧這門課的老師正從教室外經過。
馬爾科戛然而止。
“在這等我一會兒,大小姐。我去咨詢一下老師。”
不是在詢問我的意見,他隻是在陳述他的決定。
“嗯。”
沒等我說,他一個翻身追出門,疾迅如風。
和出身死神和火影的人相比,馬爾科外形不夠精緻,生活有夠粗糙……是風格的問題,不是他的,尾田隻知道冒險,懂什麼審美和生活。但我想,有一件事尾田占到了優勢。
修兵和卡卡西都沒有那種氣質。
馬爾科是自由的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