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事。”
我隻是摔了。又不是第一次摔了,每年都要摔幾次。摔了也不疼,沒有感覺,麻木了。
“你睡吧,我沒事。”我告訴他。
“……都磕青了還說沒事?”馬爾科不聽我的,勾着腿彎,把我放回了床上。
我的被窩裡沒有一點溫度。他伸手探了探,把我放進他的被窩裡。他把被角掖得嚴嚴實實,瞧着是要一起睡的意思,我想回去,他還攔着不讓。
“你幹嘛?”
“馬爾科,你不用勉強自己。”
“勉強自己?”他眉頭挑了挑,對視我的眼睛,神色疑慮,“什麼意思,什麼勉強自己?還有你白天說‘強人所難’是什麼意思?”
“意思是你不用聽卡卡西的,”我和他解釋。
卡卡西讓我抱着取暖,是因為他不介意,抱一下不會給他帶來困擾;而修兵比較害羞,會介意肢體接觸,我甚至都不會離他太近。
我想馬爾科亦然——我是很冷,但這種事還是因人而異,隻需量力而為。
我希望馬爾科能理解,他真的不必勉強自己。取暖的事,我們也從不勉強修兵。我和修兵一起出門,他也不會牽着我,而是抓住我的袖口。
但他聽完我的解釋,定定地看着我,遲疑了片刻,忽地笑起來,有點無奈。
“大小姐,我沒有勉強自己,也不是害羞……這種事我有什麼好害羞的,不都是女孩子害羞嗎?”
“……”什麼意思,我沒理解。太冷了,我腦袋不好用。
馬爾科隻是笑,沒有解釋。火焰在他掌心聚集。他坐在床邊,撩着我的劉海,在我頭上輕輕按揉。
剛才好像磕到頭了,雖然我感受不到任何痛處。
甯靜裡,我慢慢回想——那句話的意思似乎是他的僵硬和遲疑是在擔心我會害羞。而他自己并不會。
馬爾科治療了一陣,确認無誤,把燈關了。他過來抱我,一進被窩,凍得一哆嗦。
“哇,大小姐!你怎麼這麼冷?”
我把他凍得驚呼出聲,但那聲音是驚訝,不是羞澀。
語調像是卡卡西過來抱我時,無數次地驚歎“哇,大小姐,你真是個捂不熱的冰疙瘩”,而不是我靠近修兵時,他惱羞成怒、一跳八丈高的“你這家夥——你别靠近我,男女授受不親”。
他不是害羞,我确定了,他是擔心我害羞。
我不害羞的,沒有那種心情。人在冷的時候,沒有多餘的浪漫。
“……嗯,我就是很冷。”
我想退回去了,我很冷,會把他凍壞的。
我要走,他卻抱住我,不讓我離開。
“幹嘛啊,大小姐?”
“我太冷了,我自己睡吧。”
“你這樣子睡到天亮也睡不暖啊!”
“……”
這倒是的,靠我自己睡不暖。如若不然,我也不至于一到冬天就日夜颠倒,非得賴着卡卡西艱難求生。
“可是明天你要上課。”我說。
“明天周末,上什麼課?”他反問。
“……”明天周末啊,好像是的,我糊塗了。
馬爾科歎了口氣:“都凍傻了……好了,就這樣,别亂動,一會兒就暖和起來了。”
話音将落,他忽然變成了一團火。亮藍的火焰沒有溫度,也不會灼燒床單被褥。但包裹在我身上,火苗不住地燃燒跳躍,異常溫暖。
“怎麼能寒成這樣……你經常泡水嗎?”
“什麼?”
“我說,你身上寒氣太重了,以後不要總在水裡待着。”
馬爾科一邊交代,一邊加大火力。
青藍色的火焰縱情燃燒,觸感卻是出人意料的輕柔。若非刻意覺察,幾乎感受不到它的存在,隻會莫來地沉溺其中,緊繃的身體會由内而外地松弛下來,好像墜入一片羽毛做成的雲彩。
沒人能抵擋這種安然閑适。這就是“不死鳥”的能力啊!我再不說退出去的話了,我想多待一會兒。
“那受不了了就放開我。”我告訴馬爾科。
“嗯,安心睡覺吧。”他替我塞好被角。
火焰在我們之間跳躍。房間裡明亮又溫暖。
我靠在他胸前,聽聞他的鼻息在我頭頂均勻的鋪展。他好暖和。我從來沒有睡過這麼溫暖的被窩。
“你會冷嗎?”
“我不冷,”他還沒睡,秒答,“你呢,你還冷嗎?”
我搖了搖頭。
我已經好很多了,得益于他能驅寒的火焰,凍僵的手腳漸漸有了知覺。可是一旦有了知覺,就明顯感知到别扭與不适。
人就是這樣貪婪,一旦有了就還想再要。
“我可以換個姿勢嗎?”我問馬爾科。
“可以呀,”他什麼都答應,“你要換什麼姿勢?”
我不喜歡躺着睡,像屍體,不吉利。
我要睡他邊上,枕着他半側肩膀,摟着他腰。
“你喜歡這樣睡嗎?”
“怎麼了嗎?”
“啊,沒怎麼,”他在笑,聲音很輕,“這個姿勢……大小姐,你把我當抱枕嗎?”
“是的。”
馬爾科居然知道抱枕,這很讓我意外。
我的确把他當成抱枕——在他來我們家之前,他睡覺的位置本就放着我的毛絨等身抱枕。我沒有和别人同床共枕的經曆,隻有和抱枕一起睡覺的習慣。
這會讓我自在一些。
“你不喜歡嗎?那我——”
“哈?怎麼會不喜歡,沒有的事。”
我要把姿勢換回去了,馬爾科打斷我的推辭,把我抽回的胳膊又纏回他腰上。
“你抱吧,想怎麼抱都可以。我沒有關系,倒是你——不是說好了,以後都是我負責照顧你嗎?”
“是的。”我們是這樣約好了。
“那為什麼,我還有什麼地方讓你不滿意嗎?”
“沒有,我很滿意。”
“沒有的話就讓我照顧啊——冷就過來抱我,随時都可以,我沒有不喜歡。”
“謝謝你,馬爾科。”
他人真好。
青藍色的火焰明亮又溫暖。人比火焰還要溫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