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易臉上帶着笑,隻有眼下的烏黑顯示着他昨晚并未睡好。
我湊在他耳邊輕聲問道:“昨晚沒睡好嗎?”
何易笑笑:“隻要想到今日是我的大喜我就高興的睡不着覺。”
我低下了頭,忽然覺得有些發熱,何易并不是一個情緒外放的人,在我們在一起的這些年他對我說過的情話屈指可數,就連喜歡和愛也隻有床上情動時才會忍不住表達。
我笑了笑,将臉埋在了他的胸前。
有他在我就足夠了,我什麼都不想要,隻要他就行。
如我所憂慮的一樣,何家果然不會讓輕易進門,在外人面前裝的和善美滿,在自己人這裡又對诋毀打壓,陰陽怪氣,明裡暗裡給我不少壞果子吃,不過都被我一一化解,藍吟也幫着我對着他們指桑罵槐,總之誰也沒落下一個好,好不容易将我送入洞房又來了新的幺蛾子。
她們将藍吟支走,整間屋子隻剩我一個人獨自面對。
“簡幸,你既然進了我們家就得受我們的規矩,而我們家新婦進門是要在婆婆面前跪兩個小時表示孝道的。”何甜甜迫不及待說道,眼中全是對我的幸災樂禍。
我心中冷笑,我可從來沒有聽何易說過他家還有這種習俗。
屋子裡滿滿當當全是何家自家女性親戚,她們全家以何母為首将自己包圍起來,一雙雙不懷好意的眼睛仿佛讓我走進狼窩,一個不注意就會被她們吞噬殆盡,而何母就坐在主位居高臨下地看着我,目光冷漠。
她想借此搓一搓我的威風以報那一天的仇,也讓我在這麼多三姑六姨面前下不來台,不過……
我摸了摸肚子,有時候我的孩子還是能夠幫上我的忙的。
“媽,不是我不想跪,隻是我這才三個月,這兩個小時跪下去您孫子出了什麼問題我可擔當不起。”
果然,那些人中多了幾分顧及,何奶奶還是很喜歡我肚子裡的孩子,如果出了什麼問題也不會放過她們。
“嫂嫂,要不就算了吧。”何春穗說道。
何母是個女強人,在商場浸,淫多年自然見多識廣,我這些手段在她面前還算不上什麼。
她微微笑道:“我本來就沒有打算讓你跪,隻是想讓你敬杯茶而已。”
說完她身邊一個兇神惡煞的婦女走到了我面前,用托盤拖着一杯茶遞到了我的面前:“少夫人,請吧。”
泡茶的杯子是青花瓷,裡面的茶水滿的都溢了出來,上面氤氲冒着熱氣。
我伸出手才碰到那個杯子,立刻就被燙的縮回了手,那個杯子也因為我的動作掉了下來。
那個杯子太燙了,根本就不是正常的溫度,我擡眼看向何母,果然看見了她滿意的眼神。
她是故意的,自然不可能就這麼放過我。
很快那個婦女又倒了一杯過來,提醒我道:“少夫人,這一次可不要再倒了。”
我再一次伸手去端,這一次也依然沒有堅持兩秒就拿不住摔了下午,這一次那滾燙的熱水直接倒在了我的衣服上。
我有些心疼地看着我的衣服,同時我的手指也開始發痛紅腫。
“哎呀,少奶奶,你怎麼這麼不小心又倒了,是不想給婆婆敬茶還是怎麼樣。”
我摸索了手指,低聲道:“這個茶太燙了。”
“燙。這個茶怎麼可能會燙,我都是晾涼後才給你的,你這個做晚輩的怎麼那麼矯情。”
這個老太婆,我擡起頭瞪着她,沒想到這個人越發興奮起來,又去端了一杯茶過來。
我這一次依舊沒有撐過兩秒。
周圍竊竊私語響起,全是對我的指摘與不滿。
“哎呀,我大嫂以後有苦吃了,娶了一個這樣的媳婦,連碗茶都敬不了給婆婆。”
“是啊,聽說這丫頭很是嚣張,還沒進門的時候就打了那江家丫頭好幾個耳光。”
“真的嗎。那江家那兩位怎麼可能放過她。”
“當然是真的,我親耳聽到的,是江丫頭心善不和她一般計較才放過了她,要是我侄子娶的是江家丫頭那該多好,溫柔賢淑,本來我大嫂是想撮合他們兩個的,誰曾想她肚子裡懷了種。”
一字一句争先恐後進入我的耳朵中,我閉了閉眼,手指越握越緊,恨不得将面前的熱茶扔那幾個人臉上,堵住他們嚼舌根的嘴。
我也不是忍耐的性子,很想撂挑子走人,可是目光卻落在了旁邊的窗戶外。
今日風雪越發嚴重,鵝毛大雪從天上飄飄揚揚地落下,我看見了何易,他站在寒風中招呼着來往的賓客,他身上還是穿着那件西裝,想來也不保暖,看着他的背影我都能想到他凍的通紅的鼻頭與耳朵。
何易的性格是很内向的那種,甚至還有些孤僻,我知道他不善交流,最喜歡安靜看書和醉心學術,這麼多年來他身邊除了幾個至交好友也沒有交過新的朋友,如今不僅在外面招呼來往賓客還要滴水不漏處理各種人際關系,對于他而言無疑是個巨大挑戰。
我忽然就失了全部力氣,想到了前幾日何易為我們婚禮忙的腳不沾地,更是幾天睡不好覺,他都在為我們未來努力,我受點委屈又算什麼。
那婦女又端了茶過來,這一次我沒有任何猶疑,忍着劇痛将那杯茶端在了何母面前。
“媽,請喝茶。”我低着頭自然也沒有看到他們的神情。
不知道是誰驚呼一聲,打掉我手中的茶杯,我擡起頭來,一個雍容華貴的婦人将我扶了起來,臉上的笑意很不自然:“你這孩子怎麼較真啊,那茶那麼燙怎麼能上手直接端呢,我們是想讓你放涼了再端給你的婆婆,你要是稍微軟和一點,這一步不也就算了。”
我心中冷笑,看着她們虛情假意,她們剛才還想看我的笑話,現在又假心假意給我手上燙出來的水泡上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