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子無頭的身體砰然倒地,斷掉的脖子像壞水龍頭一樣汩汩往外噴血。
車廂内靜悄悄的,沒有尖叫,沒有大喊,大家都被吓傻了,隻有火車一如既往地碾過鐵軌,轟隆,轟隆…
其實到現在為止,災難已經降臨了足足兩個月,大家都是見過血腥場面,也親眼見過怪物的,尤其是這幾個敢半夜偷偷來按按鈕的人,更是膽子比較大的那一批。
隻是這場面實在是太駭人,太突然。離得那麼近,胖子腦袋爆開的時候,鮮血和碎肉直接噴在了他們身上,那股熱呼呼的、濃烈的腥氣沖得人想吐。
坐在2号座的人迷迷糊糊地醒了過來,摸了一把臉上的腦漿,很茫然,“嗯?下雨了?”
“啊…啊,啊!!!”終于有人回過神來,大聲喊叫起來。
人們都被這一嗓子嚎醒了,慌亂地四下張望,“怎麼了?怎麼了?”
休息室的門開了,列車員推着餐車走了出來。
還是原來那位身穿深藍色制服的塑料模特,隻是變成了兩個。她們一前一後,每人都推了一輛三層餐車,給每位乘客發放了兩份盒飯。
這次除了少穆伺那份,還少了胖子的,他們的共同點是,在某種意義上,都死了。
“媽的!你們這群傻X大半夜搞什麼鬼?!”刀疤臉從車廂末尾氣勢洶洶地走過來,牛皮鞋底大力踩着滿地的鮮血,啪叽作響。
“這人怎麼死了?”刀疤臉在無頭屍體旁站定,擡腳踢了踢,“剛才還發了兩個盒飯,怎麼回事?”
那幾個人面面相觑,誰也不敢應聲。
“說話!啞巴了?!”刀疤臉粗着嗓子吼了一聲。
尖細嗓門的男生被吓得一抖,哆哆嗦嗦地道:“我們…我們太餓了,想來要盒飯,沒想到,沒想到他一按按鈕,就忽然…腦袋……”
鄭直和簡鴉也走了過去,簡鴉用手機照着按鈕旁邊的警示牌,“取餐規定更新了。”
警示牌上多了兩條規則:
2,按下取餐按鈕時,取餐者有50%概率死亡。
3,當有人死亡時,列車員将額外提供一批與乘客數量相等的盒飯。
砰!
鄭直用力砸了一下門,臉色陰沉,“如果這些規定一開始就寫清楚,他就不會死了。”
“不,鄭警官。”簡鴉低聲說着,“就算我們一開始就知道,也仍然會有人死。”
“你沒有發現嗎?我們的饑餓感比以往更強烈,才隻是餓幾個小時,就好像兩天沒吃飯一樣,所以我感覺我們至少要保證每二十四小時進食一次,否則就會餓死。”
“所以即使知道按按鈕有可能會死,也仍然得有人去按。”
旁邊刀疤臉聽明白了,不屑一顧地冷笑,“怕什麼,還剩五天,最多也就是再死五個人。”
鄭直捏緊了拳頭,沉默無言。
短暫的驚駭過後,人們都開始吃飯。在仍然彌漫着濃烈血腥味的車廂裡,掰一次性筷子、掀開塑料盒蓋的聲音此起彼伏,好像一場怪異的聚會。
今天有兩個盒飯,至少不會像昨天那樣忍受饑餓的痛苦,這帶給人們一絲慰藉。
鄭直隻給自己留了一個盒飯,剩下那盒分成兩半,給了對面的陽陽和小葵。
然後他拉開廁所對面雜物間的門,拿出拖把和水桶,摸着黑清理地面上的髒污。
簡鴉有些無奈地看着他,他明白,鄭直毫無疑問是個好人,就像他的名字一樣,正直、無私、善良、堅定,可是他也不明白,現在世道亂成這樣,他做再多好事,也沒有人會給他嘉獎和榮譽。
即使命運照顧他的善心,賜予他強運,可如果他總是為了别人而将自己置于危險之中,終究有一天這種運氣也護不住他,他會死得比苟且偷生之輩更早,也更悲慘。
簡鴉歎了口氣,“好吧,讓讓,我過去一下。”
他從穆伺身上爬過去,拎起水桶,和鄭直一起打掃車廂。
過了會兒,趙老師也加入進來。
趙錦書拿着抹布,用力擦洗列車員休息室門上的血迹,他氣喘籲籲地問:“你們說,火車到站之後,暴食塔就算是塌了,對嗎?”
神已經通過夢境再次将自己的口谕告知全世界,大家都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希望重新在人類的心中點燃。
簡鴉拿起黑色的大垃圾袋,把屍體裹住,拖進雜物間裡,“應該吧,畢竟下一站是色孽。”
趙錦書愁眉苦臉,眼角和鼻翼兩側的細紋愈發明顯,“難道色孽塔還是我們這些人嗎?那倆孩子那麼小…唉……”
簡鴉安慰他,“不一定,我估計是重新選人吧,因為我們隻收到了暴食塔的鑰匙嘛。”
“鑰匙?”
“就是車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