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吟與溫雨渡,兩人之間有着不可言說的秘密,從初見,到三年前的現在。風吟就很刻意隐瞞一些事情,為此,溫雨渡并沒有着急詢問。
因為。
三百年前,道月之征,那段血色令人窒息的記憶深深刻進她心,溫家老祖與明、楚兩氏不對付,但因為什麼不對付,在那段記憶中沒有。
溫雨渡承載着血海深仇的記憶一路向前,而風吟,他隻說做她的匕首,并沒有同她說他真正要做什麼,舔刀嗜血,隻要不阻礙他的路,兩人之間就沒有什麼站在對立面。
但在溫雨渡那段記憶中出現了幾個場景,總結出來就是:
王庭死侍為情而死。
亂.倫之子自相殘殺。
掩人之眼嫁禍于人。
庸浪仙人飛升成神。
帝都天子貪戀長生。
同窗共讀道卻不同。
三氏心生分歧相對。
明氏修仙楚氏驅鬼。
溫氏獨道無人問津。
修長命賦百家相争。
放出消息四勢逼迫。
緣分已盡拔刀相見。
各方勢力紛紛滲入。
苦口婆心回頭是岸。
一劍斷魂拯救蒼生。
花生紅提奉給神像。
命尾修法封存血憶。
……
乃至更多。
這些像一本沒有編撰完的書,如若真的把它看作一本書,很短,但如若看作一條命呢?不可言說,不可私語,不可否認。
魂歸夢繞。
溫雨渡遇到風吟後一直在做同一個夢,夢中的溫家老祖告誡溫雨渡,溫雨渡在夢中與他對話時,總覺得此人散發着淡淡的怨念與痛意,他站在一顆枯樹之下,但周圍有花和草,爛漫的不成樣子,有陽光,但卻下着雨,後方則是無窮無盡,看不見的歸途。
老人的身軀沒有因死亡而腐爛,他穿着一身灰白色衣,束發背手,有一種高位者之感,蒼白的胡須面露笑意。
他道:
“你就是溫家的後人吧。”
溫雨渡很茫然,眼前的人,她沒有見過,三百年前也好似沒有他的身影,他就像一陣風,時不時吹在她耳間輕輕吹夫,似乎在提醒她:莫要走錯了路。
溫雨渡心中油然生出一種因相同血脈産生的情感,這種情感很強烈,迫使她走近那位老者,她回答道:“是。”
老者聽聞笑了一下,道:“法術既然選擇了你,你莫辜負它,因為他們需要你,溫家三百年的魂靈需要你,溫家的祖祖輩輩需要你。雨渡,乖孩子,我知道這很難,對你很不公平。”
的确不公平,每個人出生都是有奔頭的,有自己的大事要做,想闖蕩江湖就去闖蕩江湖,想進京考狀元就去考狀元,想做一輩子平凡人就做平凡人,因為是自己的選的,旁人摻和不得,不管結果如何,都是自己的路。而有的人出生就是走向死亡的,自己做不得主,那就溫家所有人。
溫雨渡寞然垂眸。
老者看着她的樣子,不免有些心疼,他又道:“但世間哪條路是公平的?哪些人是真的心懷慈悲呢?任何人都不可靠,我們不能總依賴他人,也要勇敢斷舍向前。凡人又如何?他們還是不是被我們玩弄于股掌之中?”
“雨渡啊,莫怕,想必你也看到了那段記憶,我們的東西就變成了他們的東西。當年,我們溫家的大業是要一直傳下去的,告誡告誡再告誡千萬不能斷了,可是呢,溫家人豁出了性命也未能保全,活活被人奪了去,連同命數都生生死在了他們的正義下。”老者說完,就轉身離去,走向遠方,老者蒼涼的背影,很瘦,很可憐,很悲哀。溫雨渡見此,心中生出一絲慌意,“不……不要……不要抛下我一個人,我……”她想說她做不了,她不能做,她不想死。
她的聲音很顫抖,老者沒有回應她,很快,她不再挽留,與此同時,那棵樹上的枝幹變成利刺狠狠紮向她的眼睛。
但溫雨渡似乎感覺不到痛,她隻是感受到自己内心深處最後的善意被利刺戳破,不複存在。
她再也看不見了,看不見人的善,仙的惡,自己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