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說荷衣,狼狽的從臨風客棧跑出來,迎面便碰上了老早等在外面的林掌櫃。
臨風客棧的林銘掌櫃,在沈家名下商行中,提起來便是讓人豎大拇指說好的一位。年近不惑,略顯發福的身材襯得他本就和善的眉目更讓人心生親近,也更因為人圓滑處世老練,将這臨風客棧經營的十分出色。
今日荷衣在客棧外徘徊許久,本打算進去找了店小二要套衣服直接去打探,卻沒想到直接碰上了林銘。一番軟磨硬泡無果後,信誓旦旦的搭上了哥哥的終身大事,這才唬得掌櫃松口放她進了客人的房間,心卻一直提着。
如今見大小姐這般狼狽而出,更是心驚肉跳,連忙拉着她進了後堂,“小姐啊,您這是怎麼了,那……”
“好了好了!銘叔,我沒事兒!”荷衣看着林銘一臉擔憂,又補充道:“那位姑娘也沒事兒,好了我先走了,她要是問起我你就說不知道,先走了!”
林銘等她說罷還欲再言,可是眼前哪裡還有人影,隻好哀歎一聲,去前廳招呼客人。
沈荷衣出了臨風客棧,并未回家,徑自往城東羅漢寺尋她的師父,智空和尚。
這位智空和尚,自幼在羅漢寺出家,卻是個酒肉不忌的花和尚。寺裡人嫌他敗壞羅漢寺清譽,卻又念在老方丈的面子上,許他在廟後竹林蓋了間竹舍,獨自過活。而這智空和尚,也并非凡胎,早年外出化緣曾遇高人點化,習了身蓋世的本領,隻和徒兒蓮生相依過活。而荷衣這個半道收來的弟子,全是看在沈老爺和銀先生的面上,勉強收下。
“師父!師父!”荷衣提着從臨風客棧順來的兩壇竹葉青,一進竹林便賣力的吆喝,“荷衣給您帶好酒了!”知道師父好吃喝,荷衣每次來竹林,都會帶上幾壇美酒或美食,然而這酒菜,卻總要躲着蓮生師兄,否則,必免不了一頓數落。
“哎呀荷丫頭!你小點聲兒!”智空不知從哪裡一躍而出,捂着荷衣的嘴将她往屋裡拎,“别把呆小子喊回來。”
荷衣了然地點頭,智空才把她放下,兩人一個關門一個取碗,配合的十分默契。
三碗酒下肚,智空才發現荷衣滴酒未沾,瞪大着一雙桃花眼笑眯眯的看着他,頓覺一陣寒意湧上後脊,抱了酒壇子便想開溜。
可荷衣有備而來,怎會容他跑掉,一手搶過酒壇子,笑眯眯的開口:“師父……”
“哎呦!”智空看着架勢第一反應便是放棄美酒先跑了再說,可沒走幾步便捂着肚子坐在地上,面色痛苦:“荷丫頭你給師父下毒!你個不孝徒兒!”
“師父……”荷衣眸中含淚,懸而未落,一副可憐相,“我大哥要是娶不到媳婦兒,我肯定不能嫁人,我要是不能嫁人變成老姑娘也就算了,反正爹爹年紀也大了,看着我們兄妹倆孤苦,肯定傷心,傷心就會生病,生病就會一命嗚呼,到時候荷衣成了沒爹的孩子。”荷衣說着,偷眼打量智空,可老和尚穩如泰山,面上雖有痛色,卻無半分憐惜,于是繼續道:“這都沒什麼,重要的是,荷衣嫁不出去肯定不敢呆在家裡,天天來找師父你,竹舍後面那麼多珍奇毒花毒草,我又這麼笨,哪天不小心摘了哪顆做了飯,肯定不知道該怎麼辦……”
“夠了!”智空怒喝一聲,不由得打了個冷戰,隻覺渾身發麻,“你先把解藥給我!”
荷衣一陣雀躍,“哪裡用解藥,”智空面色一黯,卻聽荷衣又道:“我不過在竹葉青裡抓了把花椒粉和辣椒面,哪裡需要解藥,師父你幫我……”
“嘭 !”的一聲,荷衣整個人被吓得愣在原地,扯着智空衣袖的手也僵在半空。
大門敞開,逆光走來一白袍廣袖,面色冷硬之人,一雙劍眉更覺冷厲,雙眸逡巡在荷衣懷中和桌上的酒壇子,面色更是暗了幾分。
“師……師兄……好哇!”蓮生眸光一凜,荷衣懷中的酒壇子“啪嗒”摔得粉碎,直看得智空一臉心疼,可又不敢開口。
蓮生冷眼掃過地上碎瓷酒迹,将手中長劍“咣”的一聲拍在桌上,毫不客氣的坐在剛才荷衣的位置,看着一臉忐忑卻故作鎮定的智空和尚,冷冷開口:“師父,您哪裡不舒服麼?”
智空很沒骨氣的瞟了荷衣一眼,卻被她惡狠狠的樣子吓到,趕忙對蓮生擺手,“沒,師父我好得很!”說着,似乎要證明自己很好,起身便向外走去。
“師父!”荷衣一把拽住正欲開溜的智空,想起那位佟姑娘不凡的身手,索性豁出去撒起潑來:“你說了要幫人家去給二哥找老婆,騙子!你們都是騙子!啊……”說着,人已經軟了一樣坐在地上,連帶着把智空也拉坐在地。
一身火紅的衣衫,袖子幾乎擋去一張臉,抽抽噎噎的感覺要斷了氣,直看得智空一臉糾結,手足無措,可看着巋然不動的徒弟,隻好自己哄這個活寶:“荷丫頭,師父我錯了好不好,你說幹什麼我都依你,我讓你師兄幫你哥哥去讨老婆好吧,你别哭了呀!”
荷衣從衣袖下偷瞄了一眼蓮生,見他沒有反應,繼續扯開嗓子,“哇……”故意的歇斯底裡,讓蓮生冷然的面上終于微皺了眉頭,卻還是沒吭聲。
“夠了!”智空突然一聲怒喝扯開荷衣的小手,怒道:“蓮生你把她的問題解決了,不解決不許回竹舍,别哭了!”說罷,不等兩個木凳口呆的徒弟說話,長袖一伸抱起桌上剩下的一壇竹葉青,飛身離去,等荷衣反應過來起身要追,門口哪裡還有他的影子。
身邊忽然一陣風動,荷衣警醒的伸手,牢牢抓住蓮生的胳膊,可憐巴巴的開口:“師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