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塵土散盡落完了,他走過去往開掀被褥卷時,剛掀開一半,還有完全掀開時,隻聽嗖嗖兩聲,兩道灰色的影子閃過,從散亂破舊的桌椅床凳上跳下去兩個小動物,鑽進桌椅床凳上面看不見了。猛然第一反應是想,難道這是老鼠不成,老鼠鑽進他的被窩裡幹什麼呢,被窩裡有什麼好玩的,既沒有好吃的,也沒有好喝的。
一念還沒有閃過去,被褥卷已被完全掀開了,被窩中間被尿液浸過的一個褐色圓圈裡,有四五個拇指大的小東西,褐紅色的身子,光秃秃的,稀疏地長着一些很短的細絨毛,在一塊圈縮着身子,在那裡瑟瑟發抖。
呈現在他面前的是一窩剛剛出生不久的小老鼠。被子上到處都是被老鼠尿液浸過的褐色的斑斑點點,還有米粒大小黑色的老鼠糞便,分外的顯眼。他的被窩簡直就成了老鼠做窩産仔的理想場所了。
“吱—、吱—”,可能是屋内的牆角,還有從地上的老鼠洞裡,傳來了兩聲大老鼠的叫聲。他這時已由驚訝轉變為惱怒了,越想越生氣,就兩手臂抓着撐起被窩,舉着這窩小老鼠出了小庫房的門,穿過前面小院的院場,來到花園圍牆邊站下,兩手交叉一翻,将這四五隻讨厭的小東西,從被窩裡抖落到花園裡的地上了。“吱—、吱—”,又傳來了兩聲大老鼠的叫喊聲。
他猛烈的抖動了幾下被窩,再拍打了幾下,将被窩上的老鼠屎粒全都打落到地上,抱着被窩回到小庫房裡,将被窩扔到了原來放被窩的破爛散亂的桌椅床架上,出了小庫房門,大步流星來到了李學民站長的辦公室門前,沒有敲門,推門就進去了。
“李站長,誰把我的被窩扔到小庫房裡去了,行李和床架子都給搬出去了,我現在到那裡去辦公,到那裡去住呀?”他面無表情,心裡很生氣的質問李學民副站長。
李學民副站長坐在窗前的辦公桌後面看文件,見他直接闖進了自己辦公室,聽他的話說得不好,就站了起來微笑着緩和了一下緊張的氣氛說道:“小孔,你們學習結束了嗎。什麼時候回來的?”
“剛回來的,時間不長。”他在李學民副站長辦公室門口窗前的辦公桌旁邊椅子上坐下後回答道。
“朱家福搬你的床,這件事他給我說過,我知道的。”李學民副站長稍作停頓後,繼續接着對他笑着說道:“他說得領着老婆去蘭原縣醫院裡看病,得住半個月一兩個月也不一定,我看他家庭經濟條件也不是太好,在外面租旅社住既要花錢,還不方便,就答應他老婆住到你們辦公室了。”
“這樣吧,小孔,今天給你請上幾天假,你先回家去。朱家福說了,他老婆的病已經看完了,這一兩天就要回老家去了。今天下午我安排,叫他們兩口子把你的床闆,床架子搬過來搭上,被褥床單枕頭鋪好,恢複原狀。你看行不行?”李學民副站長稍加思索後,微笑着對他說道。
“行,誰沒有個難心的時候,誰會沒有個難心的事兒,都是單位的同事,隻要事先打個招呼說清楚了就行了。”他對李學民副站長回答完了,接着又說道:“李站長那我現在就回家去了,遲了就沒有車了。路遠,到了烏鐵市還要倒車,回趟家也不容易,最少得五六天時間才能回來。”
對李學民副站長站起身來,送他出了的辦公室的門口。他回到了自己和朱家福住的辦公室裡,裡面沒有人,朱家福和老婆還沒有回來,他鎖了房間的門,出了農技推廣站小院,來到蘭原縣長途汽車站,買了張去烏鐵市的公共汽車票,坐車回家去了。
在家裡呆了一周後,他回到了單位上去上班。朱家福送走了老婆,把他的床和被褥又搬過來搭好了。他和朱家福原在一個辦公室裡住着,工作着,生活着,和原先一樣又說又笑的,像根本沒有發生過這回事似的,或者早就忘記了這件不愉快的事。
隻是有一天晚上他和朱家福都躺在床上聊天,偶爾,朱家福對他說了這樣的話:“現在站上除了今年剛新分配來的兩個女娃住一間外,隻有我和你兩上人擠着住一間房子,其他的人都是一個人一間辦公室。我們兩個應該都算是老同志了,站上這樣安排房子很不公平的。”
他靜靜的聽着沒有回答。也不好意思去看此時朱家福臉上的表情是什麼樣的。
朱家福接着又說道:“你看下邊李站長一間,王風朝一間,老蒙一間,王清滿一間,鄒衛東一間,張文斌一間,周桂珍一間,上面試驗基地上新蓋的前面兩幢房子,也是一人一間,魏思明一間,魏武富一間,蔡嘉英一間,朱金茹一間,文玉明一間,文玉敏一間,段正斌一間,楚文平一間。”
“就是。朱師,你是老同志了,李站長又是你一個烏鐵市鄰縣的老鄉,你給李站長說一下不就行了嗎?”他對朱家福出主意說道。
“再不喧了,遲了睡覺吧。”朱家福有些不厭煩的對他說道。然後,拉開被子,摘掉眼鏡就要睡覺了。
他也拉滅燈,鑽進被窩裡睡覺。可就是一下睡不着,心裡在想朱家福為什麼不去給李學民副站長直接說呢?可能正因為朱家福覺得自己和李學民副站長是老鄉才不好張這個嘴,再說了,朱家福乘他學習不在時,把他的被窩床鋪行李全搬出去,就是對站上這種辦公室房間安排的無聲抗意,但李學民副站長假裝不懂,随風搖擺,說過去說過來,最後還是他自己是個受害者。
朱家福已進入了夢鄉,發出陣陣鼾聲來。想清楚了這個問題,他給自己下了個命令,再不想了,閉嚴眼睛趕緊睡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