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兩天,單位上要開會。農技站的會議室就在西邊那排房的中間,是兩大間,從北向南數第三個門,是雙扇門。
他進了會議室,西北角立着一個黑色的高腳電視櫃,兩扇電視櫃的門上吊着一個深灰色的大鐵鎖。會議室中間擺着一個淡黃色的長方形的大桌子,四周邊上放着長條椅子,也是淡黃色的。
今天會議室裡坐了好十幾個人,這幾天他都基本上認識了全站的人們。靠西邊一排長條椅中間,主席的位置上坐着一個人,他叫堅藝貴,歲數大約三十剛出頭的樣子,也算高個子,但有些偏瘦,留着長風頭,白白淨淨标準的四方臉,戴着一副黑邊方形圓角的近視眼鏡,很有些知識分子的氣息。堅藝貴老家是和他母親一個公社,他們公社東北面相鄰的一個公社,叫堅家灣公社。聽說畢業于隴原省農業大學,學得是農學系作物栽培專業,是□□前六十年代上學的正兒八經的大學生,剛從省内南面一個地區的縣上農科所調過來,被縣上任命為縣農業局副局長,主管和兼任農技站的站長。
堅藝貴的左手邊坐着李學明主任,左手邊坐着的是王國久副主任。他坐在靠門的東北角上。他左手邊上坐着前不久從北原公社調上來的魏武富。
李學明主任主持會議。“現在開會了,今天的會是我們農技站成立以來參加人員最齊最多的一次大會。最近縣上決定撤銷縣農科所,把各公社的農技專幹共十一個人,全部調上來充實力量,新成立縣農業技術推廣站,今後我們站上的工作怎麼搞,下面請堅局長講話。”
堅藝貴副局長說:“大家多數都是各公社才調上來的,現在一齊開會大家就慢慢了解和熟悉了,今後咱們就要長期共事了。下面先學習傳達上級文件精神。”堅藝貴副局長說着拿起面前放着的兩份紅頭文件進行宣讀,一份是縣上“三幹會”的今年工作的安排文件,一份是縣農業局今年工作要點的文件。
他打開筆記本認真的作着記錄。他看見有些人也記筆記,但有些老同志後仰靠在長條椅上,或抱着雙手直盯着别人看,或低頭微閉雙目養神,一動不動。
堅藝貴副局長學習完了兩個文件,打開自己的筆記本來,開始安排農技站今年的工作。
“現在我們縣農技站,雖然還叫農技推廣站,但是縣農科研所合并過來了,實際就是個新組建的單位。從各公社抽調上來了很多人,現在我們的工作也很忙,要完成上級下達的各項任務,一定要安排好人員,各取所長,學以緻用,把我們每個人的優勢和潛力都發揮出來。經我們研究,決定由鄒成東任站上辦公室主任,除辦公室外,另外成立糧作組,植保組,經作組,三個組,糧作組由李學民任組長,成員為蒙自錄,張文斌,魏武富,錢懷孔,植保組由鄭貴珍任組長,朱永清,朱建河,朱宏英,經作組由王風朝任組長,成員為朱家福,孔耀庸。”
“今年的主要工作有這麼幾項:一是糧作組的要搞好間套複種的試驗示範推廣,二是植保組的要承擔完成白菜腐爛病防治試驗示範,三是經作組要搞好黑瓜籽豐産栽培技術示範推廣,四是辦公室與其它組配合開展地膜栽培技術示範推廣。。。。。。”堅藝貴繼續講着,要求大家要認真細緻的搞好所承擔的每項試驗示範推廣工作的實施方案的制定,實施方案要交到站上審查同意,嚴格按照實施方案操作,認真搞好田間管理和物候期,取樣考種等的觀察記載,堅守在田間地頭,紮實工作,全面出色的完成各項工作任務。
特别是堅藝貴副局長在這次會上提出了很嚴很高的要求,要求全站每個人,每項試驗示範推廣工作,除了寫出實施方案和工作總結外,還要苗期要寫出苗期小結,每個月要寫一個進展情況彙報,每個季度要寫進展情況彙報,年中還要寫上半年工作總結。甚至于一次下鄉,一項工作,無論大小,都要寫一個文字材料。按堅藝貴副局長的說法,就是加快培養和提高大家工作能力,最主要的是寫材料的基本功鍛煉成長。
他和站上的許多人一樣,感覺這個堅藝貴副局長提的要求太苛苛了,太嚴格了些,有事沒事都得寫材料,寫文章,真是太麻煩了,太頭痛了。雖然堅藝貴副局長的初衷是很好的,想盡快提高大家的實際工作和寫作能力願望是正确的,但一下就要人做這麼多,很多人都一下接受不了,但誰也不敢明着在會上反對,隻能在心底裡喊爹罵娘了,隻能在背後偷着發幾句勞騷。看見個個臉上愁眉不展,神情沉重的好像凝固了一樣,心裡覺得壓抑得喘不過氣來。
開完了會,他去找那個叫王風朝的經作組他們這個組的組長。王風朝家在他們公社東北面相鄰的堅家灣公社,和堅藝貴也是一個公社的人。年齡和堅藝貴差不多,也就是二十五六歲的老小夥了,但人個子瘦高,吊長頭,倒三角形小長臉,脖頸又長又直,看上去尖頭尖腦的。臉色皮膚有些黝黑,一對不太大但很圓的杏核眼,眼白與黝黑的臉色形成鮮明反差。又高又楞的鼻梁,薄而小的嘴唇,兩隻耳朵向前招風,明顯是上闊下窄。不知什麼原因,雖然耳朵不小,但确實耳朵有些背,常聽不見别人在說什麼,連着伸長耳朵問道:“你說什麼呀?我沒有聽清楚,你說的究竟是啥?”頭上常年戴一頂藍色的的卡帽子,穿一身深藍色的衣服。說話有一個毛病,聲音粗犷,低沉,而且說話速度比較快。
王風朝就住在西邊一排坐西朝東的房子,從北往南數第二間房子。聽說是□□前六十年代從省内一所農校畢業的正兒八經的中專業生,也是從隴原省本省南邊一個縣農技站剛調過來的,時間不長。他算全站歲數大,資格老的人了,因此,安排一個人住一間房,辦公室兼卧室。
他推開王風朝虛掩着的紫黑色單扇門,裡面還坐着一個人,這個人就是朱家福,和他們一個經作組的。個子中等,不胖不瘦。留着長風頭,頭發又黑又亮。高高的顴骨,尖尖的下巴,無肉窪陷的兩腮,形成了典型的三角臉。高而楞的鼻梁上,架着一副黑邊黑腿的方框圓角近視眼鏡,鏡片後的眼睛變得深而下陷。二十二三歲數的小夥子,胡須倒挺曆害的。黑黝黝的皮膚上,黑黑的胡茬,看上去就像剛收割完的麥地一樣。朱家福有個習慣,雖然說話時聲音不是很高很快,但說話時眼睛直勾勾死盯着你看,看得人心裡有些發毛,感覺很不服舒。
“小孔也來了,請進來坐吧。”王風朝看見他進了自己的房間,就左右擺動着尖頭長腦,說這話時好像聲音是從他的喉嚨深處發出來的,聽起來很遙遠,特别的深沉,這根本就不是從口腔裡面說出來得話。
他們經作組的三個人都到齊了,全聚在王風朝的房間裡。都因為工作上的事,大家想一塊兒了,湊到一齊聽一聽,商量商量,看當前的工作怎麼辦。
“我和小孔搞地膜籽瓜示範,老王你繼續留在站上搞黑瓜籽豐産栽培技術試驗示範,我和小孔下鄉去跑,老王你就不用去了。”朱家福呲着滿嘴的又大又黃的闆牙,臉上帶笑,過去過來看着我和王風朝的臉,很老練的說道。是提出建議,和大家商量讨論。
他沒有吱聲,因為自己剛來嗎,什麼也還不明白,最好多聽聽老同志們的意見,看他們怎麼說,自己最後再提意見和建議出不遲。本來嗎,自己就不愛多講話,怕不會說話,說錯了會讓别人笑話,也怕說不好會無意間就會得罪人的。沒有聽别人說嗎,“病從口入,禍從口出”,有道是“多吃馍馍少說話”,才能身體健康,事業順利嘛。沉默的确是金呀。